摔跟斗日記

星期天吃了晚飯後帶兒子洗澡，給他洗頭時的泡沫掉在地上，眼看正準備走到衞生間外間去穿衣服的兒子左腳朝前滑去就要摔倒，本能地衝過去一把拉住他，兒子穩穩站住了，自己卻朝前直撲在地。

看我齜牙咧嘴的半天站不起來，小兒嘴癟起來不停地喊媽媽，一幅要哭了的樣子。趕緊忍着痛擠出一絲笑容，告訴兒子要堅強不能輕易掉眼淚，再扶着玻璃門勉強慢慢站起來，順勢在衞生間的高凳上坐下來歇息。看着兒子一臉的關懷，於是由衷地對他展開一張毫無保留的笑臉，輕聲叫他自己穿好衣服。兒子乖巧而笨拙地穿好衣服後，拉着我慢慢走到客廳的沙發上躺下，他則去牀上抱了自己的小毛毯來給我蓋在身上。

靜靜凝視着邊收看動畫節目邊開心地大笑着的兒子，全身的疼痛感減輕了不少。調去異地工作的丈夫太忙，長期連週末也不能回家陪陪我們娘倆，大多數時間都是我和兒子互相慰藉心靈。漸漸懂事的兒子已經會幫忙將玩具撿拾在規定的角落，會在我傷心的時候為我擦眼淚，會在我做飯洗衣抹桌拖地時跑來摸着我的臉奶聲奶氣地説“媽媽你辛苦了”……在這種時候，天大的`委屈都消失殆盡。而對丈夫所有的不滿，也會在兒子那真誠的“媽媽，你不要怪爸爸嘛”的語聲中化為烏有。我實在羨慕很多女人的灑脱，自己卻是真的可以放棄全世界也捨不得離開兒子，不得不變成一個拖泥帶水的小女子。脾氣暴躁的丈夫一天在一小時內吼我第三次時兒子忍無可忍地衝着他喊“爸爸你咋會老是對媽媽吼來吼去的？”眼裏的淚水終於欣慰滾落的同時看見兒子右腳絆上了客廳裏的玩具挖機，於是沒有任何思索餘地地飛速衝過去拉住了兒子，自己卻斜斜摔倒在地……

類似上面兩次為了兒子摔的跟斗多得記不清，相信每個母親在孩子的成長中都會摔多次這樣的跟斗。至於孩子們自己所摔的跟斗，那就更是多得無法計數了。人到中年再回過頭去看看，這樣的跟斗摔的人總是無法預知也無怨無悔的。關鍵是其他很多身體上或心靈上的跟斗，在歷經滄桑後才發現要麼是摔得毫無價值，要麼如果能換成成熟後的今天重新來過那是完全摔不了的。但是人生總是這樣，當發覺其實可以不用摔那些幼稚的跟斗時，真的黃花菜都涼了，連亡羊補牢的最後機會都已經離自己遠去了。

我有一個閨中蜜友，她所在的單位人才輩出。自她從一個鄉村教師考調到現在的單位十年以來，身邊的同事換了一茬又一茬。在她前面來的大哥大姐高升了，和她一個文件調動的男孩女孩變成各級各部門的領導了，在她後面進單位的兄弟妹子也一批又一批地調走、升職了……冷眼旁觀了多年，她從一個不諳世事的鄉村小老師變成了通曉世故的所謂城裏人，永遠改變不了的是她的直率和坦誠。她的老公、好友、親人都笑話她就是那種永遠當不了法人代表的類型。可在酒桌上，雖已是兩個花季的年齡，仍然不乏極具幽默感的人，硬是要不停地説她如何如何優秀。她則曾經看似豪爽後來徹底瀟灑地把所有的語言都倒進杯裏，再先乾為敬地永遠喝進心靈的最底層……閨蜜在幾年前也曾低落地告訴我，她知道自己不是輸在太無能，而是經常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無知輕狂是藉口，摔了跟斗還不長記性才是致命因素。但自前年以來，朋友是真正看開了，她坦然地開懷微笑，寧靜淡泊地接受了單位“低能老人”的事實，繼續默默忍耐着知足地悠閒着，發自肺腑地快樂享受着人們給予她的才女稱號，而不管説的人是真心還是譏諷，照例悠然地躲在屬於自己的角落，冷眼旁觀人生百態……

我也想起了自己在工作中摔的兩次跟斗。一次是去某鄉鎮採訪農村危房改造工程時，為了尋找最佳拍照角度而從農民正在施工的黔西北民居上摔下來。睡了一年半後實在閒不住，勉強堅持着主動要求上班了。一次是在暗拍不遵守交通規則不講文明禮貌的市民時，因為過於專注而不小心絆到地上的石頭往前直直地摔了出去，這次只擦破幾處皮，沒什麼大問題也就懶得管。奇怪的是別説後面這次，連從房子上摔下來的那次，自己已是三處腰椎橫突骨折，可單位的相機依舊完好無損。

其實我也經常問自己，為什麼就那麼容易摔跟斗呢？而且自身摔傷得那麼慘了還仍然把公共財物保護得那樣好。身體上摔的跟斗我可以記得清清楚楚，可心靈上摔的跟斗呢，之前摔過的已經記不清，不知今後的日子裏還要摔多少次才能把這輩子交代得過去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