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雲雀叫了一整天》 摘抄

智力是一種彈力，從早到晚繃得緊緊的人無疑是蠢貨。

快樂是吞噬的，悲哀是咀嚼的。

精微的悲觀使人穎慧曠達仁慈，粗狂的樂觀使人悖謬偏激殘暴。

哲學，到頭來表現了哲學家的性格。

我不好鬥，只好勝。

有一種淡淡的魚肚白的華麗。

從未在夢中吃到美味的東西。

或者我善於用思想去感覺。

善而俗，或善出於其俗，不足多慕。

米開朗基羅畫稿也不多留，這種吝嗇才高貴。

花已不香了，人裝出聞嗅的樣子。

相人相骨，且看多少人俗骨牽牽。

長文顯氣度，短文見骨子，不長不短呈風韻。

中國的文化博大精深，只有用顛覆的姿態才能繼承。

先秦諸子，雅好比喻，因在乎明理，亦私心樂事也。

直道相思了無益，且做新狂解舊狂。

炙熱愛過，難再愛，陀思妥耶夫斯基説。

驚世駭俗，就是在媚俗。

練習的時候是你愛藝術，創作的時候是藝術愛你。

必要是不露聲色的唯美主義者才可能是朋友。

武器之邅遞，即人心之邅遞。

俗事俗物可耐，俗人不可耐。

天鵝談飛行術，麻雀説哪有那麼多的講究。

玩物喪志，其志小，志大者玩物養志。

一陣小雨過後，池塘分外澄碧。

思想是抽象的感覺呀。

其實幽默是最不適宜黑色的。

一次又一次覺得，靈智比肉體性感的多。

風情萬種的'禁慾生涯。

人類是包法利，藝術家是包法利夫人。

擔當人性中最大可能的是耶穌。

知己一已足，情侶百未闌。

談大話者慣貪小便宜。

滋味最濃的勝，是反敗為勝的勝。

藝術的意思是叫你做藝術家。

從來就知道感覺性的思想最好。

藝術的極致竟然是道德，從音樂表現出來的道德。

果子成熟了，不是果子老了。

疇昔人情如遠山，淡而見其巔。

我最瞧不起少年時期的我，良善到可恥。

世事凡有勝者，皆勝於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