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先生雜文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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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第一次獨自一人來到遙遠的城市工作。
若是有人與其讓我形容我的生活,倒不如讓 他們去看看那些上滿發條便只知道工作的機器來的更加形象貼切。
就像今天,我一如既往地用錢去一如既往的早餐攤位買了一如既往的早餐,接着一如既往的坐到那邊的長椅上等着一如既往的循環的公交,旁邊一如既往的坐着那個抱着狗並且一如既往沉默的男人
一切都沒有改變,一切彷彿沒有盡頭。
“今天你是一個人嗎?”那個抱狗的男人忽然看向我説到。
“啊?”我沒想到他居然會主動和我聊天,於是慌忙説道,“對,我一個人。”
他看着我,點了點頭,繼續看着他懷中的西班牙鬥牛梗。
他忽然的發問又忽然沉默竟讓我有些手足無措,於是我決定主動尋找話題,因為再不找人聊天的話,我可能會被這機器般的生活逼瘋掉。
“這條鬥牛梗幾歲了?”我問到。
“鬥牛梗?你説我的狗嗎?”他摸着懷中的鬥牛梗,低頭説到,“它不叫鬥牛梗,自打我撿到它,就一直叫它老三。”
我解釋説:“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他的品種是鬥牛梗,這種狗很兇的,你撿它的時候不怕它不認你反而咬麼?”
他笑着説:“哈哈,我沒想過那麼多,我當時想的就是,萬一它不咬我,我豈不是多了個伴嗎?”
我好奇的問:“可是它萬一不認你呢?你豈不是就......”
沒等我説完,他打斷我説:“可萬一它認呢?”
看他一臉疑惑的樣子,好像我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一般,正當我欲再説下去時,公交車停在了我的面前。臨上車的時候,我聽到那個男人還在咕噥着:“年輕人還怕什麼萬一啊......”
到了公司,領導宣佈多加一項工作任務,要求所有員工寫一份規劃書,要寫個人公司未來發展的建議,並且宣佈了上交世間,逾期作廢。於是一直到了下班的時間,我還在忙着寫那份規劃書。
“幹什麼呢?看你打了一天字了。”同事走過來問到。
我看着同事一臉輕鬆的樣子,便説到:“那份規劃書啊,你寫的這麼快?”
同事一怔,隨即小聲和我説道:“也難為你是新來的,實話告訴你,就這種規劃書一年不知道要交多少次,領導們誰有那閒心看咱們員工的建議啊?領導為了走個形式,咱們為了省的費事。聽我的,網上隨便摘點,交了完事......”
聽了這話以後,再一琢磨也確實如此,哪個領導會一份一份看員工的建議?交上去説不定再鬧了笑話,看來我還是閲歷不夠啊......
第二天我無精打采的坐到長椅上,滿腦子都是那份規劃書的事。
“你在想什麼嗎?”那個男人忽然問道。
我猶豫再三,最後還是決定找他傾訴一下,於是把這事從頭到尾的和他講了一遍。
“唉,我那個同事説的沒錯,幾百名員工,誰有閒心去看啊?最後還不是......”我仍舊在抱怨。
“交上去啊。”他打斷我。
“交?交什麼?”我驚訝的問道。
“你寫的那份東西啊,給那個叫領導,你寫了為什麼不敢交?萬一他要是看了呢?”他又是皺着眉頭和我説道,彷彿我這麼做是違背天理的事一般。
“可是現在已經過了上交時間,就算......”我含糊的説着。
“你哪來那麼多可是?交上去啊!”他已經在催促。
“好吧......我試試吧。”
那個男人的語氣這才緩和了一些:“我年輕的時候是個愛賭錢的人,就因為相信‘萬一’,我才變得像今天這麼有錢。”
“有錢?”我打量着他身上的穿着,怎麼也沒辦法和有錢聯繫在一起。
“你不懂,有錢不能體現在表面。”他説道。
“大隱隱於市”我腦海中閃過這樣一句話。
他繼續説:“人們總是害怕萬一,他們總是害怕有壞事,就一直不敢做。”
他的用詞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我還是能夠聽懂含義。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他每天都要在這裏坐着,是在等什麼人麼?
“你每天在這是在做什麼?不找別人聊會天麼?”我好奇的問。
他看着我,又看了看他懷中的狗,慢慢的説:“我不怕它咬我,但是我卻怕和人交往。”
“為什麼?”
“狗有時候是比人好的,狗咬你之前還會朝你叫幾聲,但是有的人可以笑着去害別人。狗在人有危險的時候知道去幫忙,但是有的人只會看熱鬧。”
“你這麼説,是不是因為你有什麼故事?”
“我沒有故事,我説的是事實。”
我忽然不知道該説什麼,正在這時候,我等的公交也來了。和他告別之後我上了車,從車窗裏看着他,他沒看我,只是眼神毫無目的的看着過往的人。
到了公司,我將那份遲到的建議書毫不猶豫的發送到了領導的電子郵箱裏。
在我因此升職加薪以後的.第二天,我和我曾經的領導在一起吃飯,他説正是因為我的建議書遲到了一天,恰好他那時還在吃早飯,想看看那份建議書打發一下時間,沒想到看到了很多可取之處。他就把那份建議書上載給了他的上級,之後就換來了我的升職加薪和公司的改革。
“是金子總是會發光的。”我曾經的領導這樣評價我。
實話説,我不知道自己是金子。可能每個人的外表都包上了石頭的外殼,只要去磕破錶皮就能看到自己的內在究竟是石頭還是金子,但是沒人願意去冒這個風險。我也是,但是那個抱狗的男人給了我勇氣,一種叫做萬一的勇氣。
之後我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他很高興。
“我就説‘萬一’是會給人帶來好運氣的吧,你只要敢去試就可以。”他自豪的説。
“那我以後就叫你萬一先生吧。”我笑着説。
他也笑,似乎對這個名字十分滿意。
從那以後,每次我去等公交的時候都會帶上一杯奶茶送給萬一先生,每次他都不會推辭,把奶茶放到自己的一側,然後轉身和我講萬一的魅力。
可是有一天萬一先生沒在那個長椅上坐着。我拎着奶茶站在那,竟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可能是他家中有些事,不能像以前那樣愜意的散心了吧?
我這樣邊想着邊向站牌走去,才發現馬路上圍着一羣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水泄不通。
“讓讓,讓讓!我出去!”擠在最裏層的一個青年拎着一袋子早點從裏面擠了出來。
“這麼點事圍這麼多人,都沒事幹!”他抱怨着,恨恨的咬了一口袋子裏的燒餅,就好像剛才擠在裏面的不是他一般。
“發生什麼事了?”我問那個青年。
“啊,”他又咬了一口燒餅,邊嚼邊説道,“有人被車撞了。”
“那現在人怎麼樣了?”我問道。
“死了,剛撞的時候看着還有氣,現在早就死了。”他又看了看圍觀的人羣説。
“沒人叫救護車嗎?怎麼不救人?”
“一個瘋子,誰會去救?”青年繼續説。
“瘋子?哪個瘋子?”
“就是那個整天坐在那抱着一條狗的瘋子。整天和不認識的人説自己是賭鬼,家裏有錢,還告訴別人一定要信什麼‘萬一’,信他的話才有鬼呢。這不,聽説今天早晨是他的狗跑到公路上,他和傻子一樣跟着,就讓車撞了,估計他還想着什麼萬一沒有車撞他呢吧?哈哈哈......”他大笑着,“算了,不説了,想起來也晦氣,好好的一天讓個瘋子給攪和了......”
瘋子?萬一先生是瘋子?或許是吧,他的話用詞總是很奇怪,一直坐在那,一整天什麼事也不用做......但這樣就是瘋子麼?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對‘瘋子’一詞的定義感到困惑。
我沒敢去看那個屍體究竟是不是萬一先生,也許是巧合而已,一個和萬一先生很像的人被車撞了,萬一先生只是有事沒辦法整天坐在那了。我知道這種概率很小,但是萬一呢?
從那以後我也開始不斷的向周圍的人講述‘萬一’的魅力,他們稱讚我敢於拼搏,説我有很強的人格魅力。但沒有一個人説我是瘋子,不知是不是因為我身上的的西裝。
於是我又想起了那羣衣着體面、有説有笑的圍觀着車禍現場的那些人們,不禁又問自己“到底什麼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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