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的愛》隨筆

當我走過一些路，做過一些事，遇見一些人的時候，當我懂得對喜歡的人微笑，對不喜歡的人也微笑的時候，我知道，我已經漸漸脱去了那帶着乳臭的外衣，身上的羽毛日漸豐盈；我也知道，扶持着我從屁顛皮屁顛的“小丫頭”成長為安靜內斂的“假淑女”，一路都有你步履蹣跚的身影。

懷念家門前那老槐樹，懷念集市上那五彩的風車，懷念村前那泓並不清的`池水，這是我所有關於那個年代的想象。

在幼時，我總是無心聆聽你講述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幾近乎千篇一律的故事，在我那時看來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囉嗦。而如今，面對的只有電話那頭的噓寒問暖，我也只能嗯嗯呀呀作答，除此之外找不到的話題——儘管我知道這條溝並不是代溝，但想要跨越它，卻是異常困難。

懷念你那輕搖蒲扇的手。

摩挲着這寬大而厚實的，佈滿老繭的手，卻足以震撼任何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兒。

這雙數不清洗了多少衣服，幹了多少農活，煮了多少飯菜的手啊。

這就是一雙全天下最平凡的母親的手啊。

懷念你那愛笑的嘴。

你説，以前長輩們老誇你的嘴長得甜，一笑起來就像陽光，能驅散陰天的陰霾。

如今，這張嘴失去了往昔的光彩，酒窩變成兩個深邃的洞，而嘴角兩條淺淺的紋，就是愛笑留下的後遺症，笑的時候，咧開的嘴中，稀鬆的牙齒隱約可見，一顆顆就這麼七橫八豎地立着，我甚至笑話它是一口見過陽光的“玉米棒子牙”，

現在才明白，是故事磨平了你嘴中的牙啊。

懷念我們分別的那天。

沒有餞行送別的感人場面。

在靠牆的那片陰影裏，我發現了你略顯富態的身影。

你只是遠遠地站着，只是輕輕揮了揮手。沒讓我發現轉身抹去的，眼角渾濁的液體。

我驚覺，你彷彿一夜之間蒼老許多。

那一道道無息地爬上你臉頰的溝壑銘記了多少滄桑，又是我用多少的愛能填平？

車漸行漸遠，直到成為一個黑點，被時間永久定格。

我突然預感到，生活中丟失了什麼，是那把陳舊的大蒲扇，是那張説故事的嘴，還是……

我眼中開始下霧。

如同四月的霧，劃不開的濃重。

海洋浩淼的愛，是滴水永世還不完的債。

昨晚一夜瑣夢，早晨醒來，回憶起夢裏的情景，已經模模糊糊，只是隱約記得夢見了奶奶家的老房子，灰灰的屋頂，灰灰的牆壁，奶奶笑盈盈地看着我……

愛。大愛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