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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的記憶隨筆

吃的記憶隨筆

“想吃啥就點,隨便點——寧糟蹋點飯菜也不要饞了嘴餓了肚子!”

吃的記憶隨筆

朋友是搞房地產的,豪爽得冒泡,大氣得嚇人。他的口頭禪是“咱除了有點錢還有啥”,還每每配以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抖一抖波浪式打着滾的笑聲。我們酒足飯飽準備離開餐桌時,有幾盤菜幾乎沒動筷子。突然覺得很對不起眼巴巴地看着我們、等着我們來享用的這幾盤菜,覺得它們很可憐——不被吃掉,不就是食物的悲哀嗎?

有關吃的記憶從腦海深處湧了出來:

四十多年前的合陽農村,我記憶最深的,就是吃——恰恰就是因為缺少吃的東西,總是餓肚子,才深深烙下了有關吃的各種記憶。

吃饃饃時,我和哥哥們都是雙手捧着往嘴裏送,生怕有饃渣渣掉下來,一旦被奶奶發現,她就會用手指戳着我們的腦門痛罵“敗家子”“造孽”。奶奶經常用指尖將我們不小心落在飯桌上的飯粒、饃渣粘起來送進自己嘴裏。

一次,我正在吃麪條,被哥哥撞了一下,筷子一鬆一抖,麪條掉在了地上。奶奶將麪條從地上捏起來,進了廚房,很快又出來了。“我在水裏淘了一下,你吃,還是我吃?”奶奶很平靜地問。我看了一下,直接用手抓過來塞進自己的小嘴裏。

事實上,母親舀完飯,要我們給自己端時,我們常常搶先目測一下,哪碗盛得多,都爭着端哪碗。我自然捨不得那根麪條了。奶奶説了,不乾不淨,吃了沒病。

奶奶也總讓我母親做湯飯,用她的話説,“湯湯水水的,肚子飽得快,不費糧食”。可那種飯,不耐餓,尿上兩泡,肚子就又空了。特別是哥哥們,沒到吃飯時間,老往廚房跑,——明明知道廚房不會有吃的,就是心存僥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腳。

還是奶奶對付飢餓的經驗多。有時,她看我們真的餓了,就給我們講她吃過的東西。奶奶的父親是走南闖北做生意的,據説規模還不小,奶奶也算得上“大家閨秀”了。她給我們説自己吃過的.美味佳餚,色的悦目,味的爽口,聽得我們瞪大了眼睛。最後往往以“再不要盼着吃你媽做的飯,沒意思。吃不到好的,不如不吃”來結尾。別説,我們還真不想着吃飯了——全沉浸在奶奶給我們描述的想象中了,在想象中直流口水。奶奶也喜歡在我們都喊餓的時候“説花花”,有時逗得我們咯咯直笑,有時卻惹得我們傷心掉眼淚。

奶奶總在以不同的方式轉移着我們的注意力,不讓我們陷入飢餓的泥淖。

米湯或乾飯之類,凡是有可能附着在碗邊上的,是必須有“舔碗”儀式的。舌尖從碗沿開始,圓圓地轉着圈,直舔到碗底。幾隻碗湊在一起,——比誰舔得乾淨。當然了,菜碟子上只要有一點油星星,我們也會舔乾淨。

也記得那時最不喜歡家裏來客人。家裏再窮,只要來了客人,準備的還是比較豐盛的,而我們小孩子,是絕不可以坐在飯桌旁的。客人們殷勤地招呼我們時,母親總説,“娃娃都吃過了,都吃過了”,而後就對我們一揮手,説,“吃過了就出去戲耍,不要守在跟前”。

而我們呢,就縮在廚房裏,眼巴巴地等客人打下來的飯菜解饞。情形往往是,空碟子空碗,我們就很失望很失望。

家裏來客人,恐怕也是母親最最頭疼的事。

我清楚地記得,有一次來了客人,飯桌上擺的八碟子菜:一碟開水焯過的白蘿蔔葉,一碟白蘿蔔絲,一碟紅蘿蔔絲,一碟紅白攪在一起的蘿蔔絲,一碟紅白蘿蔔片,一碟小葱葉,都是涼拌的。還有一碟鹽,一碟辣子。

就這樣,母親硬是湊夠了來客人時講究的八碟子。

那時做飯,的確是對母親智慧的最大挑戰。母親可以只用一個雞蛋加上面粉,反反覆覆攪拌,炒出一大盤子雞蛋;打一個雞蛋一大鍋麪條,母親可以讓每個碗裏看起來都漂浮着好多雞蛋絲……一個小小的雞蛋,在母親手下,似乎神奇無比了。

那時,有一位仁兄更是可愛,凡課文裏出現有關食物的名詞,他都先圈起來,然後用筆徹底塗黑,黑到看不見為止。那,或許是他拒絕吃的誘惑的一種獨特方式吧。

眼前,還有幾盤幾乎沒動過筷子的菜,突然覺得兒時的飯菜都是幸運的,它們被我們充分地享用,而眼前這些菜們,才最最可憐。

標籤: 記憶 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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