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安心情隨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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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安
逼仄的單人宿舍有與之相忖的窗户,月亮和星星的光漏不進一絲一毫,走廊裏呼嘯而過的穿堂風以及類似於水龍頭滴水的聲音,夜愈是安靜,心裏的漏洞愈大。初來乍到時,景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翻來覆去弄得木板牀咯吱作響。
景寒想念曾經令自己無聊至極的光陰。她在月亮半圓,星星滿天閃的夜晚,搬一張破舊不堪的搖椅,搖搖晃晃的看着天空,遙想曾經以為的美好未來。家鄉的天空很高很高,深藍如同這小城依着的海,直直地醉人心房。
景寒住在一個五層樓的學生宿舍,和五百多學生住在一起。她不是學生,她是這棟樓的樓管。那些渾身散發着光芒的女孩子在沒有按時回宿舍被鎖在樓外時,用甜甜的嬌滴滴的聲音喚她,“阿姨,我們老師留堂了。”景寒面無表情地開了門。即使她知道,這所三流學校從來沒有人在晚自習講課,老師們早就坐着公交車作鳥獸狀散回家了,。
她們喚她阿姨,她們不知道這個沉默又有點兇的樓管叫什麼名字。平常的時候,她們看見她就像許三多剛到鋼七連時戰士們看他的眼神一樣,像在跨越沒有阻擋力的障礙。
她不叫景寒,叫李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景寒這個名字,是她從樓道里撿的言情小説裏看到的,這個很好聽的名字,讓景寒覺得自己變成了故事裏的女主角,在一個人心裏住下,紮根,一生不離。
嘿。一個聲音説,你今天很開心。
沒有。
今天發工資,景寒照例晚關燈幾分鐘,整棟樓都是呼號聲,甚至有人與對面的男生互唱情歌,這是景寒給與的歡樂。以一個高高在上的主宰者的身份,平常的時候景寒都會有一種無法言説的快樂。而今天景寒依然以為自己會很開心,卻只有洶湧着的孤單朝左邊的胸膛奔來,毫無防備的,景寒覺得胸口傳給大腦無盡的痛。
你為什麼不開心。
沒有。
你為什麼總是沉默。
人們説沉默是金,或許我的'沉默會給我帶來數不完的人名幣。
不好笑。
沒人叫你笑。
景寒摸索着給自己點了根煙。她本來不會抽煙的。但打掃廁所時總會有幾根煙頭,最初景寒一邊概歎社會風氣,一邊自責自己連煙都不會抽。後來嘗試抽了幾根之後,覺得還不錯,就沒戒。
黑夜籠罩着這個小屋,濃墨重彩。景寒坐在牀沿抽煙的姿勢挺像三毛臨死前的那組照片的,對生活絕望的臉和寬大的衣服。只是景寒沒有海藻般的長髮,她的頭髮被一根黑色的髮帶束在腦後,沒有劉海。
你真想一個女流氓。
哦。
聲音無悲無喜。像小説裏説的那樣,歲月打磨了她所有的戾氣,只剩一副沒有靈魂的軀殼,顫顫巍巍地行走在馬亂兵荒的路上,無人側目。
景寒閉眼。
“走了,要早點回來啊。”北斗星猝不及防地照在身上,那麼亮,那麼涼。彼時的她,年輕氣盛,滿懷着憧憬打算與世界來一個偉大的擁抱又怎麼會知道,不是每個北漂,都有燦爛的未來。老舊的搖椅微微的晃着,“恩,等我有錢了,給你買新的搖椅”
“不用,你早點回來就好”母親看着天,眼裏的寂寞與憂傷,那時的她不懂。也是,有幾個遊子瞭解“兒行千里母擔憂”的感覺。漫漫長夜,最失眠的是在等待的人。
還在麼?景寒問
不在了。
真想做個能夢見她的夢。告訴她,看你的女兒和你一樣老了。
那就夢,會夢到的
不會了。景寒狠狠吸了一口煙。
那天的她,好不容易擺攤做點小生意。看見老鄉,很大方的邀請人家吃點東西。
不吃了,來就是告訴你,你娘死了。就坐在那個破搖椅上,怎麼也不肯閉眼。老鄉的話生硬生硬的,硌的景寒的心空落落的疼。
就坐在那個破搖椅上
破搖椅上,不肯閉眼。
啪。景寒按開燈。節能燈刺眼的光令她好一會兒才看得清。小鬧鐘告訴她
2:30
學生們很是興奮,聲音漸漸大了起來。他們擁有讓景寒羨慕的朝氣,越到半夜越是清醒。景寒上午收到通知,後天是中秋節,學生們明天放假。景寒知道那些學生為之高興的不是團園佳節,而是彌足珍貴的假期。
盡最大的努力開心吧。景寒喃喃道,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
關了燈,直挺挺躺下。
夜,晚安。景寒有一次聽到過,女生在廁所裏打電話給她的小男友,最後極温柔的説“晚安”
嗯?
我説晚安。
墨黑的色彩塗鴉了夜的油布,如瓷杯裏的濃咖啡,暗澀濃烈。
明天得去看看眼了。空蕩的屋子裏,傳出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沒有聽眾,沒有迴應。只有時鐘的秒針“擦”“擦”一秒一秒的走過。
媽,我給你買了新搖椅。
帶東西回來幹嘛,你回來了就好。
就好。
夜很寂寞,做夢的人不知寂寞為何物。她只在夢裏夢見自己想念的那個人,這世界繁華如畫,而她再沒有人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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