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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音跌宕美文

冬音跌宕美文

【一】

冬音跌宕美文

北國的冬季的風,吹動一片撩人的清冷,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靜漫地飛舞着的雪,輕輕地,挑起一輪又一輪湧向天際的熱潮,河岸例行的懸鈴木,早已是脱落了葉兒,被這雪輕悄駐足而立,仿若一朵盛開的雪百合。

"嘿~阿爸,回家吃飯啦……"一聲呼喚穿透雲霄,驚得幾隻落羣的羚羊飛也似地向雪叢深處穿去。天空也好似被喚醒了一般,出奇的明澈乾淨,遠方几朵浮動的白雲,靜默着,享受那微弱的陽光。雪花飛舞得更美了,輕盈的舞姿,淨白,純樸,簡素,出水美人般清亮柔和。稀稀落落的幾珠紫玉蘭敞開厚闊的葉子,婷立於大山腳下的幾片不知名的森林中,與那高大的雲衫形成強烈的對比。

"嗯,知道啦!"又一輪迴音滌盪。

"嗨,這天真冷。"阿爸撮着手,略帶急緩地向那小屋行進。還未進屋,便聽女兒道:"阿爸,你有沒有看見阿姐呢?她都出去半天了,咋還不回來哩?!"

"俺咋曉得!"

母親從房子裏走出,雙手凍得直抖:"這閨女也是,偏要一個人出去,俺叫婷兒陪着,她還不中。""別出什麼事兒就好,"阿媽輕聲絮叨着:"好了,阿爸,和婷兒進屋吃飯吧!"

【二】

山林中,積雪深深地掩藏着道路。雪諾拖着長筒毛靴,慢慢地向更高處走去。幾隻小鳥跳躍在樹尖,晃盪下一片片的白雪。

雪諾眉間已是被白雪停留,兩灣銀似的月兒安然地掛在臉頰上,隨着雪諾眼神的跳動調皮地歡躍着。

"哈,人蔘,"雪諾美目忽地瞥到一旁的一堆纖草中央,驚聲道:"終於找着了!"

纖草已是枯黃,想是由於頭頂樹木遮掩的緣故,這草叢上少有白雪。一片片細長的黃葉兒向外如髮絲般伸出,顯露着它曾經茂盛的青春。

雪諾細布上前,蹲下身子,將手套取下,輕輕地撥弄開相互依偎着的草徑。草叢內部有着淡淡的温暖,枯黃的草葉兒雖已失去水份,下部的根芽仍舊堅強地支持着,呼吸這山中殘留的空氣,散發出體温。

雪諾俏眼微眯,紅潤的臉頰向後揉動,晶瑩的嘴脣也漸顯細長,眉間那兩灣銀月也變幻了身姿。小手將那人蔘周遭的細土撥弄開來,便欲取出人蔘。

忽地,一絲草葉唏唆的聲音自右手後側傳來。雪諾心中一驚,便欲縮手,卻仍是感覺到右手小指傳來陣陣錐心的疼。一咬牙,取出揹簍中的一把劈刀,便向小指揮去。

"雪諾,不要!"清脆的聲音自一旁的小道傳來。受了驚嚇,雪諾手中揮舞的刀愣得掉落,身子呼地向後側壓去。一位少年急忙跑來,抓住雪諾的手便向口中送去,用力地吮吸着,接着,便是一口帶着烏黑血跡的液體自口中吐出。那液體濺上一旁的雪叢,慢慢得滲入,將那白雪染得紫黑。

那少年很快又吸出幾口濃血,直至變得鮮紅,便從隨身揹包中取出一瓶裝有白色粉末的藥劑和一捆紗布。乾淨利落地將傷口包紮好。

"怎麼這麼不小心!這種枯黃的深叢中,常是藏有毒蟲,早些應該用刀試探一下的!"少年盯着雪諾,略帶嗔怪道。

雪諾不語,眼睛微眨地望向少年,臉頰已是被凍得通紅,一頭髮絲隨冷風悠悠地飛舞着,雙脣互咬,面露羞澀。

"起來吧,別把衣服弄寒了!"

雪諾低下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漬:"石雲哥,你咋也在這兒哩?!"

"噢,俺來採藥來着,剛才在那樹後休息,"石雲指向身後側:"聽到有人聲兒,走過來看看,便發現你被咬了。"

"還好來得及時,不然你這手!"

"你也夠狠心的,哈哈,不過沒事了!"

"嗯……""謝謝石雲哥……"

"沒啥,"石雲用手撓了下頭皮,靦腆道:"快,採了這人蔘,俺陪你一起下山去。"

"嗯……"雪諾左手輕弄右手,目光瞥向遠處。

【三】

"阿媽……"

"阿媽--阿媽,你看,"雪諾推門而入,還未坐下便滿目歡喜地説:"人蔘,阿媽,你看--"

阿媽從房內轉來,滿臉紅光--仿是房內的温暖的氣息將阿媽整個人都薰陶了一番。一頭仍舊烏黑髮亮的頭髮平緩地向後延伸着。雙鬢也各垂下一條髮辮,含笑的臉露出雪白的牙齒,雙目中深深地透露出飽滿的精神氣。

"呵,還真是哩,這丫頭,去老半天……"阿媽看向雪諾從揹簍中取出的人蔘,正歡喜,卻一下注意到那包裹紗布的右手:"呀!這是咋弄的!"

阿媽快步上前,抓着雪諾的手,滿眼驚悸。

"沒事兒,阿媽。不過被蟲咬了一口。"……

"哈哈哈,這不是石雲麼,怎麼,你又來找婷兒啦?"屋外傳來爽朗的笑聲。

"呀!石雲哥還在外頭哩!"

"林山叔,這個,俺和雪諾一起來的--"

"和諾兒一起來呀--快,進屋去,進屋喝杯熱水。"

話音落,石雲便探頭進了屋。房子雖處山區,內部確是光明亮麗。屋頂平鋪一片透明塑料,隱隱有着光亮透將進來。幾隻塗了漆的板凳端正地擺放在一張擦得乾淨的方桌四周,地面雖是泥板,卻也修整得平平展展。屋內氣温明顯較高,能感覺得到頸上的幾絲雪絨已融化開來,水滴順着背脊温温涼涼地滾着。

"楠姨。"

"嗯,呵呵,石雲這孩子,又長大好一截了!來,快進來坐。"

"阿媽,這次呀,多虧了石雲哥,要不,俺這手就得廢了!"

阿媽瞧着雪諾,紅潤的臉蛋兒,明亮的眼中那份隱若遊絲的感覺,串聯着雪諾整片身心。

阿媽望向阿爸:"林山,去端杯熱水給石雲暖暖手。"

"俺去。"雪婷在一旁應聲道。

阿媽望向石雲:"石雲啊,你哥恰才到俺家來。"

"啥,俺哥回來啦?!"

"嗯,俺剛送走他,回頭就又看到你,"雪林山憨憨地説:"你阿哥呀,現在有出息啦!出去闖蕩幾年,這不,又是手機又是包地回來。剛才到俺們家來,向你楠姨提親呢!"

"噢,這樣啊--林山叔,楠姨,俺回去看看俺哥,這就走啦!"

"這孩子,都沒坐會兒就走。也是,你哥多久沒回來,是該兩兄弟親熱親熱了,俺也不留你。晉楠,你送送石雲。"

"阿媽,俺也去……"雪諾見阿爸和石雲已走出屋道。

"諾兒,你來,阿媽有話對你説。"

阿媽將雪諾牽至炕上,盤着腿,道:"諾兒,你是不是對石雲這小子有意思?給阿媽説實話。"

"嗯--"

"諾兒,恰才你也聽到了,石雲他哥……"

"可是,俺就喜歡石雲哥一個。"

雪諾瞧着阿媽,阿媽的眼中流露出掙扎的神色,可忽地又轉為堅毅:"不行,石峯這孩子,現在又有錢,人又好,嫁給她,你以後享不盡的福!"

"俺不要!"雪諾哼地丟下一句話,便向屋子東頭自己的反間跑去,"俺只跟石雲哥!"

山間,驟驟的寒風凜冽不止。那一絡絡連綿向遠處的山,似是述不盡的情思,迂迴地盤踞在窗前雪諾的心中。風動,髮絲凌亂。遠方,素白的大地莊嚴地沉默着,那原本淌向大山之外的小河也失去了生息,猶如一灣沁了苦澀的晶瑩,於這淡淡的月光下,輕悄地吞吐內心的愛意。可這愛,此刻也盡被狂風凝固。

【四】

時光如歌,春從春意夏歸明,秋處清瑟冬又寧,四季的'風吹動山間那一曲最為婉約的詩意,藴釀着那一份清冷的美。

雪諾已是出落得更為美麗動人。一身藏青色的棉大衣緊肅地裹在雪諾纖細的身子上,素白的棉帽框掩不住那青絲之於陽光及大山的期待,於帽檐伸展出一份窈窕的動人。

雪諾緊蹙的步伐向山的另一側石雲家蔓延,腳下是近下的純白的雪絨,每一次的輕踏,都激起一方噝噝的輕鳴,彷彿這雪兒也在微微細語。

雪諾來到河邊,河對岸儼然一座由紅磚黑瓦砌成的樓房,房子的背面,直立着一圍雲衫林,雪絨一層接一層的鋪絡而上,為這雲衫着上了一匹亮麗的銀裝。左側是四五株高大的刺槐,靜立如軍人般守護着這一方的土地。右方的幾叢紫丁香,早便是開始醖釀着美麗,靜待來年春天噴吐芬芳。

雪諾站在一塊較高的石頭上,對着河對岸的房子呼喚:"石雲哥--石雲哥--"喚聲迴響在這天於地的靜默中,一圈一圈,如漣漪輪迴,散落開來。

不一會兒的寧靜,便見石雲推門而出,口中游走的氣息化為一陣雲霧:"誒--雪諾,你咋來了哩,來,到屋來!"吱呀,石雲的聲音剛落,又是一陣門語,便見石雲的阿哥石峯自屋內走出。端莊的笑,高雅的凝視。

"喲,雪諾呀,來,到家來,我和阿雲剛才正議着要去你家呢!呵呵,既然來了,還不進屋坐坐!"

雪諾不語,徑自向前走去,鑲着花邊的棉靴在冰面上踐踏着粒粒雪子,微露嘶嘶的聲響。已近三九天,寒風在山谷中凜冽狂嘯,小河本就是平緩的性子,如今捱了這冬日冷風的鞭笞,更是顯得沉默不語,靜澀得似雪諾帽頂上的絨花。"嚓…"

"嘎吱--"

突兀而又明瞭的輕脆聲自雪諾腳底傳來,冰面像是被重物擊打了的玻璃一般,一網一網地從雪諾腳下向四周蔓延開冰花,細碎的冰凝反射着陽光,寒氣逼人。

雪諾心中咯噔一下,便迅速伏下身子,用雙手借力支撐着冰面,冰面碎裂的聲音似有所減小,可馬上,便是更為劇烈的嚓嚓聲,瞬息,只聞"哎呀"一聲,便不見了雪諾的身影。

石峯兩兄弟正轉身進屋,聽聞這突兀的一聲叫喚,轉身不見了雪諾,便都是着急得向河邊跑去。可不出幾步,房內便傳來一位婦女的聲音:"阿峯,你回來!"接着,房門口便走出一位婦女。婦女面容祥和,髮鬢依舊是青絲覆蓋,眉灣微揚,輕護着一對晶瑩的玉石,雖身着中年婦女常穿的素灰棉襖,卻是張揚着一份男子方才具有的剛毅。只見她步調平緩,絲毫不顯緊張,那雙充滿精神的眼瞳望向石峯,淺笑道:"阿峯,你來,讓阿雲去。"石峯似是會意一般,笑着點頭回應,可步子卻仍舊向河邊行去。

石雲打小自山裏長大,其水性之深諳,自不必説,不一會兒便將雪諾從她掉下去的冰窟窿裏撐將起來,接着自己也不費力地爬出。雪諾曲着身子直髮顫,發白的面容撐出一啟微笑,不待言語,便是一個噴嚏鋪將而出。

石雲見狀,一下抱起雪諾向家中衝去。剛進房門,便被那婦女攔住,接過懷中的冰人兒,"去-去-去"婦女抱着雪諾向側房走去:"都出去,出去…"

【五】

聞訊而來的雪諾母親晉楠面露憂容地走進石雲家,口中喚着"諾兒",徑至向側房走去。雪諾已被那婦女換了衣裳,正裹着雪白的絨被倚靠在牀墊上,微微顫抖着。晉楠坐上牀沿,將手放在雪諾額上,"還好,沒有發燒,"晉楠收回手:"你這孩子,有橋不走,非得上冰面去了?""近些嘛……""還説!"

雪諾被阿媽嗔得低頭不語,顫抖得稍微弱了些。這時,石雲從房門走進,雙手拿着毛巾揩弄着未乾的頭髮,看見晉楠,笑着喊了聲楠姨,便向雪諾望去:"雪諾,沒事吧?"

"嗯,沒事兒……"便有羞澀得將頭埋向一邊。

石峯緊跟石雲走進:"楠姨。"

晉楠看向石峯,"誒"得應了聲,便轉頭向那婦女細微的一笑。眼神交匯處,各有一份含義。

"嗯,阿峯,上年你來俺家説的那事,俺和諾兒他阿爸都允了,這小孩子的事兒,父母説了算。"晉楠望向石峯:"要不,找個日子,喜慶的日子,把事兒定了吧!"

雪諾正欲説話,卻見石峯抬起頭,笑道:"楠姨,這事兒不急……"

"那不急,都這大了,還不成家,等到什麼時候!"

那婦女接話道:"是了,是了,這人啊,一輩子總得有個依靠,早點把事兒定了好。"

"阿媽,這得要人家姑娘同意呀!"石峯向那婦女道。

"婚姻之事,父母作主。"

"嗯,這事就這樣了,挑個好日子。諾兒,你也聽話,以後和你石峯哥好好地過。萍雨,你和俺出去一下,讓他們待一會兒,石雲,你也出去。"説着,晉楠便先走出了房子,那被呼作萍雨的婦女也拉着石雲的手走出門。

石峯見他們都是走了出去,轉身望向雪諾,只見雪諾側着臉望向窗外,眼角處,濕潤潤的一直蔓延至嘴角。

石峯不語,轉過身子,走向另一側窗檐下的桌子,操起一本書便是讀了起來。

靜默雪花在窗外輕悄地飛舞着,山間又是一片寧靜。

【六】

距雪諾落水已有半月之時。兩家也已商定於正月十五即十日之後為石峯和雪諾舉辦婚事。天寒地凍的山谷,也好像感知到了喜慶的氣氛,幾隻山雀早早地便是出了窩,在樹枝上歡鳴着。

"晉楠,這諾兒的大喜日子也要到了,家裏啥也不缺,就是少了幾味燉羊肉的藥。這羊肉與別個不同,加幾味中藥,味兒就是要鮮上許多。明日,俺們和諾兒、婷兒去谷裏找找吧!"雪諾的阿爸雪林山盤坐在炕上,對着晉楠説。

"嗯,也好。俺看諾兒這丫頭這幾天灰頭土臉的,帶她出去順順氣,免得衝了喜慶。"晉楠捂着暖壺,望向雪諾的房間道:"諾兒,和婷兒出來一下,俺和你阿爸帶你們出去走走。"

雖已過春節,但山間仍舊是白雪皚皚,一片潔淨。道路上的積雪由於山羊等動物的踐踏,早已是消失了蹤跡。只是仍舊結着透明亮麗的碎冰,一踩一陣歡唱。

山谷的內部,終年是少有行人的,含了雪的高大的針葉喬木和叢叢的雜亂灌木相互點綴,將整個山腰及以上團團包圍,遠遠望去,猶如戴着一頂頂雪白的絨帽,格外的美麗妖嬈。

雪諾一家走在山谷內的小路上,腳踩雪子的吱吱聲,輕悄地鑽入耳窩。

"阿媽,俺不想嫁給石峯哥!"冷不丁地,雪諾對着晉楠道。可腳步卻不停蹄地走着。

好似都是意料中的事情,沒有人驚訝地停下腳步,也沒有人再出一聲。都是靜默地走着。

"俺喜歡的是石雲哥--"

依舊沉默。

"阿媽……"

"轟--"不待雪諾再言,只聽一陣轟隆聲,一大快積雪自山谷的前方奔騰而下,嘩地一聲呼嘯倒地,而後,又是一陣陣轟鳴,兩側的積雪都是紛至沓來。仿是起先約定好了一般,那前前後後的積雪都是奔將下來,兩這山谷填塞得充充實實。

雪林山他們早先聽到那一聲轟鳴,便是躲向了小路旁側的一處崖穴中,待外面驚雷聲止,雪林山走出崖洞,抬頭向山谷前後望了望,失聲道:"完了,這樣子,前後起碼各有上百米的雪塌陷了下來,而且堆積得都有兩人高,看樣子,是出不去了!"

雪婷聽後,連忙走出,看了看,便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眼神空洞。

晉楠與雪諾也接連走出,看着眼前的情狀,都不由靜聲啞然。雪諾走到雪婷身旁,蹲下身,雙手護住雪婷道:"阿妹不怕,不怕,會有人來救俺們的,石雲哥他們會來救俺們的。"

雪婷仿似從夢中驚醒,抬起頭望着雪諾,譁得一下眼淚自眸中奔湧而出。泣不成聲。

【七】

寒風依舊呼嘯地吹着,山谷內一片寂靜安然,雪諾一家被困已有近三個小時,不過還好,如今正值中午,頭頂的陽光正烈,而且雪諾她們也未閒下來,都是奮力地用着揹簍中的工具--刀,挖藥用的鐵鏟,一把小型鋤頭--和揹簍,將出山谷路上的積雪向身後搬運。雖是寒風徹骨,雪諾卻能感覺到額頭冒出的熱汗。

太陽漸漸西斜,寒冷如黑暗一般,無孔不入,慢慢地侵蝕着雪諾一家人的身心,黑暗漸至,恐懼一點一滴從腳底向頭顱蔓延。天空步滿灰沉沉的雲,將大地壓得近乎窒息。

雪諾他們不停息地工作,已是轉移了將近十米的雪堆,然而,在前方,仍有着不下於九十米的積雪未被處理。

雪林山扔下手中的揹簍:"媽的,真是倒黴透了!這種事都能碰到,哼!"説完便是向一旁的雪地上坐去。

晉楠瞥了一眼雪林山,未停下手中揮舞的鐵鏟道:"運氣夠好的了,先前我們頭頂的那堆積雪恰好從旁側滑了下去,不然,現在哪有你抱怨的份兒。快起來,幹啥都不許坐着不動,快點!"

"唉……"聽了晉楠的話,雪林山深深地歎了口氣,又翻身起來繼續將積雪用揹簍向身後掏去。

雪諾撥弄着頭髮,轉過頭,對着雪婷輕輕地笑了笑,不言語,便又刨弄着積雪。雪婷看到阿姐無畏的笑臉,用力地抿了抿嘴,便也揮着刀具將積雪向身後揚去。

又是將近兩個小時的漫長煎熬,雪諾一家都是用盡了氣力。雪林山靠着晉楠,兩姐妹也是相互依偎着。天空又已是開始飛動着雪花。還是那麼美,月兒遠遠地透出一絲光亮,映照着飛舞的雪花,將大地這方舞台絢爛得完美安詳。僥倖逃出的月光映襯着的大地,萬里皎潔,如一塊巨大的雪毯,經受着世間最純潔聖光的洗禮,等待着脱俗成靈,化仙而飛,逃離這塵世的束縛。

【八】

墜落而下的雪花已是在雪諾一家人的身上淺淺的鋪上了一層素白,都靜悄悄地坐着,靠着,除了眼睛不時地眨一下,便沒有了任何動靜。

"嗨,晉楠,俺看到紅光了,你説咱這是不是上天了呀!這天上就是不一樣,晚上都是紅亮亮的,嘿嘿,沒想到,俺這老黑牛死了還能上天,看來沒做多少壞事哩!"雪林山氣若游絲,抬着頭望向天空到道。

"嗨,晉楠,晉楠,醒醒,"雪林山推搡着晉楠道:"醒醒,菩薩派人來接俺們啦!"

"嗯~哪兒呀!"晉楠微弱地抬起頭:"哪兒呢,菩薩在哪兒呢?"

山口處,一團橙黃的光焰微微搖晃,如霞光萬丈,亮麗紛呈。晉楠緊緊盯着這團光焰,盯着,盯着,慢慢將身子撐立起來,又是盯着,緊緊地盯着那團光焰……

忽地,晉楠急忙迴轉身,用力地晃盪着雪林山,又忙跑到雪諾那兒,一邊搖晃一邊喊着:"諾兒,婷兒,來,快起來,有人來救俺們啦!來,快起來。快呀!諾兒,婷兒!"

一聽有人前來相救,雪諾,雪婷以及雪林山皆是噌地一下從地面竄起來。然後靜靜地站着,盯着谷口那一團光焰,盯着,盯着……雪仍在靜靜地飄,飄到這天地間,飄到那峽谷中,飄向雪諾、雪婷的頭頂,飄向雪林山、晉楠的腳上,靜靜地,靜靜地,一片一片,一點一點,慢慢飄下。

雪林山垂下的手指微顫,拉向晉楠:"走,咱別站着,掏雪去,走。"説着,便目光呆滯地拿起揹簍,一個勁地掏着。掏着,掏着,忽然哈地一聲笑出來:"哈哈哈,老天開眼,菩薩保佑啊!哈哈哈…"

雪的另一頭好似有人聽到這笑聲,喊道:"喂--裏頭有人嗎?喂--老林,是你嗎?--"

"哈哈,是俺,哈哈--"

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雪林山他們突然拼了命一般不知疲倦地搬弄着積雪。

半個小時過去。雪林山正挖着雪,另一頭的紅光已不足一米,相互間能聽得見鋤頭剷雪的細微的噗噗聲,忽然,那積雪嘩地倒下,將雪林山及揹簍皆是掩埋其中。而那缺口對面,一團團火紅的光亮,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雪諾!"只見石雲從人羣前方躥出,踩着那雪,飛也似的跑來將雪諾一把擁入懷中。深深地抱在懷裏。卻是未曾聽到那走過的雪下一聲"哎唷"的叫喚。

"這孩子,真是。大山,你幾個快來幫忙,把林山掏出來。"晉楠掩着嘴,指向人羣前方的一位漢子笑道。

不及他們動手,雪林山便是將那積壓在其身上的積雪頂了起來,瞪着眼睛道:"誰呀!誰剛才踩俺屁股?誰!?給俺站出來!"人羣裏相互覷着,忽地一下笑了起來。笑聲震得山谷又是一顫。"呀!快走,都快走,不然這雪又得崩下來了!"

月光皎潔,輕舞雪花,笑聲,依舊陣陣地迴響在這天地。

【九】

"哈哈哈,老川,看林,恭喜恭喜呀!"

"哈,同喜同喜,老劉,來,進屋坐。"

"恭喜恭喜。"

"嗯,方子,裏邊請。"……

闊闊的庭院,滿滿的擺弄着十幾張大圓桌,白的酒,綠的菜,紅的肉,好不豐盛。

"大家好,呵呵,"只見萍雨走向前方的台階上到道:"大家靜一靜。呵呵,俺家老川不會説話,今兒個俺兒子結婚,借各位一個臉面捧俺兒子這個場,俺在這兒先謝謝啦!"説着便是雙手抱拳,背頸微傾。

"俺和老川養這麼個兒子,從小一耙死一耙尿地拉扯大,今兒個他結婚大喜,俺從心裏為他高興…"…

房內,紅燭悄燃,紅花高懸,豔麗的窗花將窗户裝點得美麗多情,紅錦上的龍鳳猶如活物一般,盤旋騰飛於天際。雪諾靜靜獨坐於粧台前,看着那鏡中的美人兒,面含雪脂,肌如凝糕,青絲微垂,默瞳映月。輕輕地,雪諾將紅紙含入脣中,一啟玉齒似銀光乍露,驚詫了芳華,嫩脣微合,又如刀斷流水般默默張開。只見那鏡中的嬌豔,輕輕地,兩汩温柔似鮮花綻放,驚豔了整片天際。

"阿姐,好了沒,快到時辰了。"雪婷推開們道。

"嗯,好了。"雪諾悄然擦去眼淚,強顏歡笑道。

"婷兒,你來,阿媽跟你説點事兒!"房外傳來晉楠的聲音。

"誒,馬上勒,"雪婷走上前,扶住雪諾的肩膀看着那鏡中如花的人兒:"阿姐,你真美。呵呵,等我出嫁時,也要打扮得這麼美。那時啊,我一定不輸給阿姐多少呢!呵呵,阿姐,俺先出去了,一會兒有人來接你,你再好好打扮打扮啊!"説完,雪婷忍不住一笑,便掩門而去。

雪諾一人端坐於鏡前,往事似流水般汩汩淌來,卻都是那個少年:為她吸毒血時的温柔體貼;水中相救時的奮不顧身;還有,還有那雪谷中的深擁,多麼讓人懷念的擁抱啊!都記着呢,會記一輩子的!

禮堂上。石川與萍雨,雪林山與晉楠,端坐於高台之上,面露喜色。鄉親們各自坐在院中,喜笑顏開地看着那禮堂上的新人,相互笑着,卻都不説話。只見石峯與石雲皆是身着禮新郎服,抿着嘴笑,做着禁聲的手勢。兩人身旁各是站着一位新娘,頭頂金紗蓋,身着綵鳳衣,腳踏玉鬃鞋,好不漂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

"哈哈哈,好,好,來,鄉親們,別客氣,好好吃,來來,哈哈哈……"

"來來來……"

晉楠與萍雨看着兩對新人兒進了洞房,無不高興地歡笑着。晉楠道:"苦了俺諾兒,大喜的日子還受這委屈。""可不是嘛,若不是為了好好撮合這兩對兒,也不至於這般,"萍雨端起一杯酒,道:"峯兒那孩子一開始便是喜歡的你家婷兒,更巧的是俺雲兒也喜歡諾兒。本來也是有意撮合,恰巧中間又發生這麼些事,不過也好,有情人終成眷屬。"

"倒是成了眷屬,以後啊,看她們這關係咋弄清楚!"

"哈哈哈,來,俺也敬你一杯。"

"哈哈,來!"

--洞房。

"峯哥…"雪婷面含羞色,嬌喘微微,眉眼看着石峯。

石峯不語,輕輕放下帳簾。

--石雲緩緩地撥開雪諾的蓋頭,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着雙手:"峯哥,俺…""是俺,石雲。""呀!你咋在這兒哩!俺,你,俺……""你嫁給俺的--"

帳簾輕緩,紅燭悠然。

大山的雪仍在靜靜地飄。月兒今宵獨美,圓圓的,似一枚含笑的臉,安然地看着這人世間最純潔,最美好的,愛。

標籤: 美文 冬音 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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