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書都 >

教師之家 >教育隨筆 >

文化在當代西方世界的沒落 從北約空襲南斯拉夫談起

文化在當代西方世界的沒落 從北約空襲南斯拉夫談起

洪濤

    今年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國家對南斯拉夫進行了大規模空襲,

這一事件令人震驚。在即將進入21世紀的今天,物質文明的發展水平

之高自然勿庸説,就精神文明來看,據説西方主要國家已進入夜不閉

户、路不拾遺的“太平盛世”,人們小心翼翼地不去侵犯他人的利益,

甚至孩子們在公共汽車上也如在音樂廳裏一樣安靜,因為害怕打擾他

人。正是在這樣的對西方高度文明的認識下,北約在科索沃問題上的

所作所為令人震驚。西方的行動再現了巴黎和會上的那一幕,再現了

八國聯軍侵華的那一幕,人們突然再次失去了安全感。

    當然,這種“震驚”或許是出於我們的無知吧。一方面出於傳統

的情理政治的中國人對國際關係中那冷酷無情的一面缺乏“西方學術

性”的認識,另一方面種種對西方世界的“以為”或許是出於“以為

者”的主觀心理傾向,這就好像17、18世紀的歐洲人把當時的清帝國

視為世界上最理性的社會一樣。幸好,這種種無知在北約對南斯拉夫

的空襲中被炸得粉碎。今天,我們可以對西方世界有更清醒的認識了,

這就是,作為一個文化的西方正在沒落之中。

    種種新奇的後現代話語幾乎讓我們忘記了馬克思的教誨:西方社

會在本質上是一個“資本”統治的社會。這個基本判斷在19世紀有效,

在20世紀有效,在21世紀依然有效。尼采與韋伯都曾強調過“資本”

統治的社會的反文化傾向,尼采在批判穆勒的功利主義政治學時指出,

資本主義的所謂“道德”,即使按照康德的標準。也是一種非道德,

因為這種“道德”是建立在所謂“互惠性”的基礎之上的,它一方面

是自我的貪慾,另一方面是對他者的恐懼,這是一種“民免而無恥”

    的政治,這種政治一旦進入國際政治領域,就立刻演變為一種無

恥的強權政治。

    “民免面無恥”的現象在任何社會中都普遍存汪,但只有近代西

方才將其理論化、知識化,算作真理。原因很簡單。

    在主觀上。個人的欲求被當作絕對在先的東西,在客觀上,“資

本”為自身塑造起一個“客觀的”、“實在的”規律世界。

    因此,凡是不甘願把“個體”看作一個“欲求者”的。在主觀上

都被看作是潛在的專制者。客觀上是逆時的、反科學的。

    西方的文化是在向意識形態轉變的過程中逐漸沒落的,這種文化

的意識形態化乃是近代特有的現象,是資本主義興起的產物。資本主

義社會內在的反文化性在於,人類的文化活動,亦即人的活動是以自

身目的為基礎的,而“資本”實現自身的活動卻建立在一個基本的

“利用模式”之上,“資本”將一切物都異化為它的手段。

    一百多年來,西方國家對內與對外的政治行為在本質上並無差別,

都是出於“資本”意志。在歐洲爆發的兩場世界大戰使20世紀成為有

史以來人殺人最多的一個世紀,但西方國家沒有從這些血腥的屠殺中

汲取教訓,反而妄圖以物的極權來取代人的極權。其實,正是物的極

權才導致了死亡本能的泛濫。

    認識20世紀政治的關鍵在於把握住那個隱身於個人合理自利之表

象後面的“資本”,它以個人的貪慾為面目,以對技術的瘋狂運用為

手段。這是現代世界的“權力意志”。在資本主義時代,政治學的核

心問題--民主與專制,不是個人統治還是少數人統治或是多數人統

治這種亞里士多德式的,不是主張人權與不主張人權的分歧,而是資

本(或現象上看,技術)統治還是人的統治,是慾望統治還是精神文

化的統治。馬克思、尼采、海德格爾都從不同的角度揭示過這一問題。

    海德格爾在《形而上學的基本問題》中指出:“就形而上的方面

來看,俄國(指蘇聯)與美國二者其實是相同的,即相同的

    發了狂一般的運作技術……如果有一天

    技術和經濟開發征服了地球上最後一個角落;如果任何一個地方

發生的任何一個事件在任何時間內部會迅即為世人所知;如果人們能

夠同時‘體驗’法國國王的被刺和東京交響音樂會的情景;作為歷史

的時間已經從所有民族的所有此在那裏消失並且僅僅作為迅即性、瞬

間性和同時性而在;如果拳擊手被奉為民族英雄;如果成千上萬人的

羣眾集會成為一種盛曲,那麼,就像閻王高踞於小鬼之上一樣,“此

刻,”大地在精神上的淪落己前進得如此之遠,以致於各民族已處於

喪失其最後的精神力量的危險之中。“

    遺憾的是,具有偉大文化傳統的德

    國,這三位哲人的祖國,似乎沒有逃脱喪失其最後的精神力量的

結局。作為美國的同盟者,德國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第一次再度成為

了一個侵略者。這個“第一次”是具有歷史性意義的。二戰時的現代

政治極權主義,到今天其內部矛盾己然化解,以美國為代表的當代西

方國家開始一致對外,開始消滅其他文化。其實在“其他”之外已沒

有了文化,當代西方文化中的“文化”兩字只具有空洞的符號指稱的

形式意義。

    韋伯在《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的末尾有一段著名的評論,

指出“資本”

    的進一步發展不僅將扼殺其文化母體,而且當它在西方世界佔主

導地位之後,則要求消滅一切文化傳統,“物質產品對人類的生存就

開始獲得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控制力量,這力量不斷增長,且不屈不撓”。

在資本獲得最高發展的地方--美國,“財富的追求已被剝奪了其原

有的宗教和倫理涵義,而趨於和純粹的世俗情慾相關聯”。從此,人

們將在一個鐵籠裏生活,“因為完全可以,而且是不無道理地,這樣

來評説這個文化的發展的最後階段:”專家沒有靈魂,縱慾者沒有心

肝;這個廢物幻想着它自己已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文明程度’“。

    韋伯的預言冷酷無情,但不失誠實,而亨廷頓的“文明的衝突”

説則不免虛偽,西方國家與非西方國家的衝突,不是文明與文明的衝

突,而是資本力量與文明的衝突,是資本吞噬文明和文明求生的掙扎。

西方的“資本”利用它強大的物質力量、宣傳力量擴張自身,一方面

用物質的誘惑,另一方面用現代娛樂、傳媒和現代社會科學論證來激

發人的種種慾望,以圖達到消滅文化的目的。

    從實質上來説,西方與非西方的衝突,不是文化自身的差異造成

的,而是文化的野蠻主義對文化的扼殺。從20世紀的種種政治和文化

現象中,難道沒有鮮明地表現出這一點嗎?我們可以看到,當資本的

主要威脅--社會主義理念因其在現實中的種種自我困難而上大削弱

自己的時候,也就是在兩方文化內部對資本力量構成威脅的文化力量

大大削弱後,資本就將其目標轉向了今天在世的其他三種主要文化形

式:儒家文化、伊斯蘭教文化和東正教文化。

    1914年,在戰火紛飛的歐洲,一位默默無聞的中學教師斯賓格勒

在燭光下寫着他的《西方的.沒落》一書。斯賓格勒指出,當文化成為

一種喪失靈魂的徒具形式的東西之後,在政治上表現為愷撒主義的興

起。愷撒主義的前提是文化的徹底殭屍化,這就是今天西方世界要做

的事情。在未來的世界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成為愷撒,這正是現代社

會下極權主義的形式,端坐於王位之上的將是“資本”,資本的統治

以技術合理性和貪慾的合理性為其左右手。這種技術和貪慾的至上將

瓦解所有文化。

    至於西方文化自身已經不再是資本進攻的目標。就其自身而言,

西方理論在很大程度上已成為權力的工具。如果説,現代性的普遍主

義還是對“文化”抱一種信以為真的態度,因而對西方文化自身具有

強烈的自信(這正是文化的必要條件),那麼,後現代主義則完全成

為了資本操縱其他文化的一種手段。這種後現代主義試圖通過承認使

文化地方化、局部化、相對化,使各種文化下降為次於資本力量的一

種點綴。今天存在着普遍主義的東西,不過不是文化,而是慾望;存

在着唯權力主義的東西,但不是知識,而是資本。後現代性先是默認,

繼而服務於資本和技術的統治。因此,在今天,後現代之反基礎主義,

乃是反文化主義,因為文化是與資本相對抗的唯一力量。這種反文化

主義,正是表現在對非西方文化的攻擊,表現在西方意識形態專家的

所謂的“文明衝突”的論調當中。

    西方國家這次對南斯拉夫的襲擊,是以人權來質疑主權的絕對觀

唸的。且不説,人權與國家主權是現代政治兩個共生共存的立足點,

即使單就這兩個概念看,質疑國家主權的那些理由,正是可以用來質

疑人權的絕對性。

    在一百年前,西方國家以堅船利炮侵入中國的時候,其理由是國

家主權,今天,當非西方國家建立起對主權的信仰的時候,西方國家

又祭起廠人權的旗幟。

    這種變換的原因無他,全然出於“資本”

    的邏輯。正是“資本”對文化理念“自由”、“權利”的概念的

濫用,使得這些來自於遠古的文化力量不斷喪失。熟悉中國現代史的

都知道,正是由於巴黎和會西方國家合夥出賣正義,使西方式“自由”

概念在現代中國幾乎名譽掃地。今大北約各國聯手襲擊南斯拉夫,所

起的作用是不言自明的。

    在今天的西方,一個韋怕所説的鐵籠已經建立起來了,它可能比

韋伯當初想像的要強大得多,它依靠美元、戰斧式任導彈和以美元作

支撐的消費主義文化來建立自己的強權。美國正在成為“資本”這一

現代暴君身邊的寵臣,其國家戰略就要能夠借用資本的力量為所欲為。

    或許有人間,何以從科索沃事件中對西方文化的整體作如此推斷,

這樣做是否過於武斷?答曰:可以從政治現象聯想到文化,以對西方

民主制度一貫所有的認識,我們可以合理地假設西方政治家之所為正

是民意的體現。在專制主義國家,其所作所為不過體現了一個人或少

數人的意志,那麼,在民主國度內,政治家的行為當然應出自於國民

意志,正如托克維爾所説,民主不僅是一種權利,而且是一種責任和

義務。今天西方國家的政制精英的質素狂瀉,難道不正反映出其民族

精神的普遍狀況嗎?

    今日的西方,偉大的政治傳統已逝。這已不再是誕生了拜倫、考

德威兒這樣一些偉大的自由主義戰士的西方。民主政治需要道德為其

本,政治自由的目的是正義,沒有道德的民主和沒有政治的自由,必

將導致政治的無恥化。因此,資本主義與正義的政治勢成冰炭水火,

引位整使資本主義的發展破壞了道德與正義之跟基  --文化。(作

者系復旦大學國政系法學博士)

  • 文章版權屬於文章作者所有,轉載請註明 https://wenshudu.com/jiaoshizhijia/jiaoyusuibi/y4wmg7.html
專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