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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在台州

朱自清在台州

1927年,已在北平的朱自清先生在一封信中説:“我不忘記台州的山水,台州的紫藤花,台州的春日,我也不能忘記S。”

朱自清先生是民國11年來台州的,那時他應省立第六師範校長鄭鶴春的邀請,就風塵僕僕地趕到台州來教書。

朱自清先生是乘船來台州的。當時的台州府城在臨海,是一個山城,可以説在一個山谷裏。那天,船一到埠頭,先生是坐轎子去學校的。轎子走的都是僻路,使得他詫異:為什麼堂堂一個府城,竟會這樣冷靜!雖是明媚的春天,但卻如入秋之國土。直到轎子到了賣衝橋,他才隱隱約約地看到學校。六師在台州府城臨海的北固山下,有幾幢樸實的洋房,校舍也極為簡陋,所處的環境卻是非常幽雅的。

朱自清的到來給六師帶來了生氣。六師師生,對來此青年才俊都興奮不已。那時的朱自清是矮矮胖胖的,有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一身樸素的裝束,是一個穩重的年輕教師。先生是一位相當樸實憨厚的人,他上課極為認真負責,上課之前總得仔細地準備一番。他的認真負責是出了名的。即使是後來在清華大學教書,他也如此。鄭振鐸後來回憶説:“每上一堂課,在他是一件大事。儘管教得很熟的教材,還是十分的緊張。記得在清華大學的`時候,有一次我在辦公室裏坐着,見他緊張的在翻書。我問道:‘下一點鐘有課嗎?’‘有的。’他説道,‘總得要看看。’教這樣負責的教員,可怕是不多見的便總不斷地講到下課。”所以,只要先生一上講台,為止。在一師時期,先生也是如此的。有一個叫魏金枝的學生這樣回憶:“好象他在來上課之前,早已將一大堆話,背誦過多少次,有生怕把一分一秒的時間荒廢……”先生除了上課,批改六師學生的作業外,還要批改一師學生寄來的稿件。他總在忙碌中,偶有時間,則在校園裏轉轉。

台州府城是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朱自清先生對台州的山水充滿了熱愛之情。剛到台州時,他還是一個人,加上他的家人尚在杭州,平常也頗感寂寞,所以一有時間便去遊山樂水。在北固山,在古城牆,在巾山,在東湖……都有他的身影。有時,登上學校的教學樓遠望,只見遠山之上,都冥着白雲,沒有一隻鳥,只有後山上那猶如琴聲的松風,真像是脱卻人間煙火氣而飄飄欲仙了;有時爬上學校後面的北固山,只見白雲片片,絲絲暖風吹得他不覺沉醉其中,那山下綠油油的田野更讓他覺得春光無限;有時,漫步在東湖的水閣橋上,輕拂着垂掛下來的柳枝,看湖中的水隨風泛起片片漣漪,真不知水中住的是何方神聖;有時,他去南山殿的望江樓上看靈江,江面上有一座浮橋,匆匆的人影映入眼簾,看傍晚的夕陽映照在江面上……太多太多的山山水水,讓他流連往返。

朱自清是一位非常有審美眼光的人,即使是一種看起來的極為平常的花也不放過。在台州人家的庭院中,發現了一種叫“紫藤花”的花,令他十二分的驚詫。後來,他就在六師校園裏親手種了一棵紫藤花。先生後來回憶道:“我曾幾度在花下徘徊:那時學生都上課去了,只剩我一人。……那花真好看:一縷縷垂垂的細絲,將她們懸在那皺裂的臂上,臨風婀娜,真象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真象凝狀的少婦,象兩頰又象雙臂,象胭脂又象粉……”離開台州,離開紫藤花,先生心裏卻一直惦記着她們,惦記着她們的美。

朱自清先生住在路邊的樓房裏,書房面臨着大路。六師的學生常到先生的書房裏玩。“或是涼風吹拂的清晨,或是夕陽斜睨着的傍晚,或是燈滅煢煢的良夜”,總有六師學生的身影在先生的房裏晃動。妻子和孩子常在家裏。家裏沒什麼外人來往,所以常會使人感到寂寞和冷清,也會使人陷入沉思中。尤其是那年暑假與俞平伯遊西湖後,“極感到誘惑的力量,頹廢的滋味,與現代的懊惱……”但他更覺頹廢不下去,於是就開始重新思考人生道路,選擇了他的剎那主義,在俞平伯的信中説:“我現在是隻管一步步走,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一步。”在台州的一年中,先生創作了《毀滅》、《侮辱》、《匆匆》等,這些都是對於自己人生道路的思索。先生一家人在台州過了一個難忘的冬天。台州的冬天的確很冷,但也很温暖。多年後,先生這樣回憶道:“外邊雖老是冬天,家裏卻老是春天。有一回我上街去,回來的時候,樓下廚房的大方窗開着,並排地挨着她們母子三個;三張臉都著着天真危險地向着我。台州似乎空空的,只有我們四人;天地空空的,也只有我們四人。”自然,這也就有了一種温暖。

台州純樸的民風給朱自清先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先生剛到六師的3月間,一師的學生來信強烈要求先生回去,因為他還完全沒有與一師脱離關係,家小也還留在杭州。於是,他決定回杭州。一聽説先生要回杭州,六師的學生都非常難過,紛紛勸先生不要離開。看着那一張張幾乎要流淚的臉,先生答應他們:“暑假後,一定回台州來!”九月間,先生果真帶着妻子和孩子(阿九和阿菜)來台州了。六師的學生一聽到先生來了,便歡騰雀躍,連夜趕到新嘉興旅館探望。那一晚,在昏暗的燈光下,先生與六師學生揮扇長談。談着談着,先生從自己的行李袋中摸出自己剛寫的稿子,對他們説:“這是我在杭州遊湖後的感想,我近來覺得生命如浮雲如輕煙,頗以誘惑為苦,欲亟毀滅。這首詩,才寫了兩節,還有許多,現在沒有功夫來寫。”他們一看,原來是長詩《毀滅》,都十分感動,盼望先生早點完成。在台州,先生還認識了一個叫S的人:“他從前歡喜喝酒,歡喜罵人;但是個有天真的人。”先生後來去了北京,還一直掛念他。在先生看來:“台州人一般的人真是和自然一樣樸實;我一年裏只見過三個上海裝束的流氓!”

民國12年春,朱自清先生接受省立第十中學的聘請,去了温州,從此就再也沒來台州。

離開台州許多年了,朱自清先生還一直想着台州:“我對於台州,永遠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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