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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玄散文作品3篇

林清玄散文作品3篇

林清玄,曾任台灣《中國時報》海外版記者、《工商時報》經濟記者、《時報雜誌》主編等職。

林清玄散文作品3篇

眼前的時光

有一位信佛很虔誠的教師,時常在課堂上灌輸小學生對佛教的認識。

一大,他花了半小時告訴學生,關於地獄的恐怖,然後他問學生:“有誰想要下地獄的,舉手。”

果然沒有人舉手,教師感到很欣慰。

然後他又花了半小時,告訴學生極樂世界的美好,他問學生:“有誰想去極樂世界的舉手!”

大部分的小孩子都舉手了,只有角落裏一個孩子沒有舉手,面色凝重。

老師把他叫起來,問説:“為什麼你既不想去地獄,也不想去極樂世界呢?”

那個孩子説:“我媽媽説,放學的時候哪裏也不準去,要直接回家!”

這是一個笑話,也不全然是笑話而已,幾乎所有的宗教都在強調來生的重要,也告訴我們過去的罪孽多麼可怕,因此使許多宗教徒都活在過去的贖罪和未來的寄託之中,忽略掉眼前的時光。

其實,眼前的時光才是最真實的,要去地獄或天堂都應該從眼前起步。

在眼前的時光中歡喜,有光明與愛,就是天堂。

在眼前的時光中痛苦,黑暗與墮落,那一刻就是地獄呀!

真理

有人來問我關於“真理”的消息,這倒使我陷入了迷惘,無法作答。

如果以佛家的觀點來看,真理是無為的真如本體,是用來對照俗世那些有為事相的。

假如這種説法是真的,那麼,無心出岫的.雲、自由飄蕩的風、美麗開放的花、飛過困野的鳥裏,到處都有真理。

佛家又説,不生不滅,非有相非無相、諸法的本來為真理,是用來對照充滿生滅的、分別的、混亂與執著的紅塵世界,假如這種説法是真的,那麼在蔚藍的天空與海洋,在飄浮於空中的草香、在白雪積了又融的山頭、在春夏秋冬都翠綠的山林中,也都飽含着真理。

可是,到處都在顯現的真理,我們是否能夠體驗與覺知呢?

真理恆存,在偶然的一閃中,惟有能體驗者可以相映,正如農夫望着天空的閃電而知其意義。

真理無為,隱藏於事相之內,惟有能覺知者可以相得,正如筍農觀士地痕跡而能找到春筍。

真理是沒有隱藏的,有心的人就會找到。

我對那個來問的人説:“我也不能詮釋真理,我惟一知道的是,真理必須來自體驗與覺知,必須是自己的,凡有所依賴、有所疑惑,那就不是。”

麻雀的心

住鄉下的時候,後山有一片相思林,黃昏或清晨,我喜歡去那裏散步。

相思林中住了許多麻雀,總也是黃昏和靖晨最熱鬧,一大羣麻雀東蹦西跳、大呼小叫,好像一座擁擠熱鬧的市場,聽到震耳的喧譁聲,卻沒有一句聽得清楚。

路過相思林時,我常浮起一個念頭:這一羣麻雀為什麼不肯歇一歇呢?它們那樣子無意義地蹦跳、無意義地呼喊喧譁。又是為什麼呢?

我的念頭生起後就滅去了,沒有特別去記掛,只是,每走過相思林,那念頭就升起一次。

相思林的麻雀偶爾也會數只一羣飛到窗前的庭院,跳來跳去,叫一叫,就呼嘯過去了。

有一天,黃昏時從相思林散步回來,坐在窗前喝咖啡,突然看見六隻麻雀飛來了。

我知道那是一隻母麻雀帶着五隻小麻雀。長時期對麻雀的觀察,使我知道,那身形較瘦、顏色較黑的是母麻雀,而羽毛較淺、身材篷鬆顯得有些肥嘟嘟的是小麻雀。

它矍先停在草地上,在那裏討論什麼事情似的,這時我聽到母麻雀與小麻雀的聲音竟不相同,大約低了兩度左右,略為沙啞。

然後,我看見母麻雀一躍而起,向不遠的開滿管芒花的芒草地飛去,非常準確地停在一株芒草上,黃昏的秋風很強猛,使芒草搖來搖去,加上母麻雀的體重,晃得更厲害了,母麻雀啁啁地叫,小麻雀則吱吱喳喳笑成一團,顯然是為母親歡呼,只差沒有鼓掌,有兩隻跳得快翻筋斗了。

母麻雀又啁啁地叫,接着五隻小麻雀一擁而上,各自跳到不同的芒草葉上,一時之間,芒草堆中東倒西歪,小麻雀們沒站好,都落到地上,母親急切地叫了一陣,顯然是給它們加油打氣,小麻雀蹦蹦跳跳地回到原先的草地上,譁然而起,再飛去芒草堆裏,站在秋風猛烈的芒草葉尖。

這樣經過了好幾次,五隻小麻雀總算學會了站在芒草葉尖隨風搖動的本事。母麻雀寬慰地説了幾句,帶大家飛回草地,再嘻嘻哈哈唱跳一陣,突然歡呼一聲,往相思林的方向飛去。

看麻雀飛遠,我才發現端在手中的咖啡早已涼了,在剛剛那令人驚奇的一幕裏,我似乎聽懂了麻雀的語言——不,或者不是語言,應該説我聽懂了麻雀的心。

原來,麻雀們每天不能安歇地跳躍、叫個不停並不是沒有意義的,只是我們從人的角度聽來,不明其意罷了。

這樣的發現使我忍不住動容,知悉如果我們有更體貼的心,就能更進人萬物的內在,如果我們的心有如鏡子明澈,我們就能照見眾生平等、皆有佛性、遍及法界的真實了。

標籤: 林清玄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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