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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實秋 你走我不送你

梁實秋 你走我不送你

送行既是人生中所不可少的一件事,有關梁實秋寫的《你走我不送你》,可以來學習。

  

“黯然銷魂者,唯別而已矣。”遙想古人送別,也是一種雅人深致。古時交通不便,一去不知多久,再見不知何年,所以南浦唱支驪歌,灞橋折條楊柳,甚至在陽關敬一杯酒,都有意味。李白的船剛要啟碇,汪倫老遠的在岸上踏歌而來,那幅情景真是歷歷如在眼前。其妙處在於純樸真摯,出之以瀟灑自然。平夙莫逆於心,臨別難分難捨。如果平常我看着你面目可憎,你覺着我語言無味,一旦遠離,那是最好不過,只恨世界太小,唯恐將來又要碰頭,何必送行!

在現代人的生活裏,送行是和拜壽送殯等等一樣的成為應酬的禮節之一。“揪着公雞尾巴”起個大早,迷迷糊糊的趕到車站碼頭,擠在亂哄哄人羣裏面,找到你的對象,扯幾句淡話,好容易耗到汽笛一叫,然後鳥獸散,吐一口輕鬆氣,撅着大嘴回家。這叫做周到。在被送的那一方面,覺得熱鬧,人緣好,沒白混,而且體面,有這麼多人捨不得我走,斜眼看着旁邊的沒人送的旅客,相形之下,尤其容易起一種優越之感,不禁精神抖擻,恨不得對每一個送行的人要握八次手,道十回謝。死人出殯,都講究要有多少親友執紼,表示戀戀不捨,何況活人!行色不可不壯。

悄然而行似是不大舒服,如果別的旅客在你身旁耀武揚威地與送行的話別,那會增加旅中的寂寞。這種情形,中外皆然。Max Beerbohm寫過一篇《談送行》,他説他在車站上見一位以演劇為業的老朋友在送一位女客,始而喁喁情話,俄而淚濕雙頰,終乃汽笛一聲,勉強抑止哽咽,向女郎頻頻揮手,目送良久而別。原來這位演員是在作戲,他並不認識那位女郎,他是屬於“送行會”的一個職員,凡是旅客孤身在外而願有人到站相送的,都可以到“送行會”去僱人來送。這位演員出身的人當然是送行的高手,他能放進感情,表演逼真。客人納費無多,在精神上受惠不淺。尤其是美國旅客,用金錢在國外可以購買一切,如果“送行會”真的普遍設立起來,送行的人也不虞缺乏了。

送行既是人生中所不可少的一件事,送行的技術也便不可不注意到。如果送行只限於到車站碼頭報到,握手而別,那麼問題就簡單,但是我們中國的一切禮節都把“吃”列為最重要的一個項目。一個朋友遠別,生怕他餓着走,餞行是不可少的,恨不得把若干天的營養都一次囤積在他肚裏。我想任何人都有這種經驗,如有遠行而消息外露(多半還是自己宣揚),他有理由期望着餞行的帖子紛至沓來,短期間家裏可以不必開伙。還有些思慮更周到的人,把食物攜在手上,親自送到車上船上,好像是你在半路上會捱餓的樣子。

我不願送人,亦不願人送我。對於自己真正捨不得離開的人,離別的那一剎那像是開刀,凡是開刀的場合照例是應該先用麻醉劑,使病人在迷濛中度過那場痛苦,所以離別的苦痛最好避免。一個朋友説,“你走,我不送你;你來,無論多大風多大雨,我要去接你。”我最賞識那種心情。

梁實秋經典語錄

愛情為基礎的婚姻,乃是人間無可比擬的幸福。

以一般人而言,最簡便的修養方法是讀書。

“與朋友交,久而敬之”。敬也就是保持距離,也就是防止過分的親呢。要注意的是,友誼不可透支,總要保留幾分。

談話,和作文一樣,有主題,有腹稿,有層次,有頭尾,不可語無倫次。

我一向不相信孩子是未來世界的主人翁,因為我親眼見孩子到處在做現在的主人翁。

你走我不送你,你回來,不管狂風暴雨我都會去接你。

外國的風俗永遠是有趣的,因為異國情調總是新奇的居多。新奇就有趣。不過若把異國情調生吞活剝地搬到自己家裏來,身體力行,則新奇往往變成為桎梏,有趣往往變成為肉麻。基於這種道理,很有些人至今喝茶並不加白糖與牛奶。 ——《雅舍小品·洋罪》

詩不能賣錢。一首新詩,如拈斷數根鬚即能脱稿,那成本還是輕的,怕的是像牡蠣肚裏的一顆明珠,那本是一塊病,經過多久的滋潤涵養才能磨練孕育成功,寫出來到哪裏去找顧主? ——《雅舍小品·詩》

魯迅死前遺言“不饒怒人,也不求人饒恕。”那種態度當然也可備一格。不似魯迅那般偉大的人,便在體力不濟時和人類容易妥協。我僵卧了許多天之後,看着每個人都有人性,覺得這世界還是可留戀的。不過我在體温脈搏都快恢復正常時,又故態復萌,眼睛裏揉不進沙子了。 ——《雅舍小品·病》

“襤褸的衣衫,是貧窮的罪過,卻是乞丐的袍褂,他的職業的優美的標識,他的財產,他的禮服,他公然出現於公共場所的.服裝。……沒有人肯過問他的宗教或政治傾向。他是世界上唯一的自由人。”話雖如此,誰不到山窮水盡誰也不肯做這樣的自由人。只有一向做神仙的,如李鐵枴和濟公之類,遊戲人間的時候,才肯短期的化身為一個乞丐。 ——《雅舍小品·乞丐》

莎士比亞有一名句:“‘脆弱’呀,你的名字叫做‘女人!’”但這脆弱,並不永遠使女人吃虧。越是柔韌的東西越不易摧折。 ——《雅舍小品·女人》

譬如登臨,人到中年像是攀躋到了最高峯。回頭看看,一串串的小夥子正在“頭也不回呀汗也不揩”的往上爬。再仔細看看,路上有好多塊絆腳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臉腫,有好多處陷阱,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這種種景象的觀察,只有站在最高峯上才有可能。向前看,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雅舍小品·中年》

我看見過一些得天獨厚的男男女女,年輕的時候愣頭愣腦的,濃眉大眼,生僵挺硬,像是一些又青又澀的毛桃子,上面還帶着挺長的一層毛。他們是未經琢磨過的璞石。可是到了中年,他們變得潤澤了,容光煥發,腳底下像是有了彈簧,一看就知道是內容充實的。他們的生活像是在飲窖藏多年的陳釀,濃而芳冽!對於他們,中年沒有悲哀。 ——《雅舍小品·中年》

從前我常見提籠架鳥的人,清早在街上溜達(現在這樣有閒的人少了)。我感覺興味的不是那人的悠閒,卻是那鳥的苦悶。……鳥到了這種地步,我想它的苦悶,大概是僅次於粘在膠紙上的蒼蠅,它的快樂,大概是僅優於在標本室裏住着罷? ——《雅舍小品·鳥》

理想的退休生活就是真正的退休,完全擺脱賴以餬口的職務,作自己衷心所願意作的事。有人八十歲才開始學畫,也有人五十歲才開始寫小説,都有驚人的成就。“狗永遠不會老得到了不能學新把戲的地步。”何以人而不如狗乎? ——《雅舍小品續集·退休》

希臘哲學家哀皮克蒂特斯説:“計算一下你有多少天不曾生氣。在從前,我每天生氣;有時每隔一天生氣一次;後來每隔三四天生氣一次;如果你一連三十天沒有生氣,就應該向上帝獻祭表示感謝。”減少生氣的次數便是修養的結果。 ——《雅舍小品續集·怒》

每一個破落户都可以拿了幾件舊東西來,這是不足為奇的事。國家亦然。多少衰敗的古國都有不少的古物,可以令人驚羨,欣賞,感慨,唏噓! ——《雅舍小品續集·舊》

有道之士,對於塵勞煩惱早已不放在心上,自然更能欣賞沉默的境界。這種沉默,不是話到嘴邊再嚥下去,是根本沒話可説,所謂“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華示眾,眾皆寂然,惟迦葉破顏微笑,這會心向笑勝似千言萬語。 ——《雅舍小品續集·沉默》

“蒙娜麗莎”的微笑,即是微笑,笑得美,笑得甜,笑得有味道,但是我們無法追問她為什麼笑,她笑的是什麼。……會心的微笑,只能心領神會,非文章詞句所能表達。 ——《雅舍小品續集·讀畫》

又有一位詩人名Kilmer,他有一首著名的小詩——《樹》,有人批評説那首詩是“壞詩”,我倒不覺得怎麼壞,相反的“詩是像我這樣的傻瓜做的,只有上帝才能造出一棵樹”,這兩行詩頗有一點意思。人沒有什麼了不起,侈言創造,你能造出一棵樹來麼? ——《雅舍小品續集·樹》

我曾面對着樹生出許多非非之想,覺得樹雖不能言,不解語,可是它也有生老病死,它也有榮枯,它也曉得傳宗接代,它也應該算是“有情”。……總之,樹是活的,只是不會走路,根紮在哪裏便住在哪裏,永遠沒有顛沛流離之苦。 ——《雅舍小品續集·樹》

有人只看見和尚吃饅頭,沒看見和尚受戒,遂生羨慕別人之心,以為自己這一行只有苦沒有樂,不但自己唉聲歎氣,恨自己選錯了行,還會諄諄告誡他的子弟千萬別再做這一行。這叫做“吃一行,恨一行”。 ——《雅舍散文二集·流行的謬論》

藝術與自然本是相對的名詞。凡是藝術皆是人為的。西諺有云:Ars est celare artem(真藝術不露人為的痕跡),猶如吾人所謂“無斧鑿痕”。 ——《雅舍散文二集·盆景》

我看過一些盆景,鉛鐵絲尚未除去,好像是五花大綁,即或已經解除,樹皮上也難免皮開肉綻的疤痕。這樣藝術的製作,對於植物近似戕害生機的桎梏。我常在欣賞盆景的時候,聯想到在遊藝場中看到的一個患侏儒症的人,穿戴齊整的出現在觀眾面前,博大家一笑。又聯想到從前婦女的纏足,纏得趾骨彎折,以成為三寸金蓮,作搖曳婀娜之態! ——《雅舍散文二集·盆景》

古聖先賢,無不勸孝。其實孝也是人性的一部分,也是自然的,否則勸亦無大效。父母女間的相互的情愛都是天生的。不但人類如此,一切有情莫不皆然。我不大敢信禽獸之中會有梟獍。 ——《雅舍散文二集·父母的愛》

自從人有老少之分,老一代與少一代之間就有一道溝,可能是難以飛渡深溝天塹,也可能是一步邁過的小瀆陰溝,總之是其間有個界限。溝這邊的人看溝那邊的人不順眼,溝那邊的人看溝這邊的人不像話,也許吹鬍子瞪眼,也許拍桌子捲袖子,也許口出惡聲,也許真個的鬧出命案,看雙方的氣質和修養而定。 ——《雅舍小品三集·代溝》

暴發户對於室內裝潢是相當考究的。進得門來,迎面少不得一個特大號的紅地灑金的福字斗方,是倒掛歷着的,表示福到了。如果一排五個斗方,當然更好,那些是五福臨門。 ——《雅舍小品三集·暴發户》

大主意自己拿 人,誠如波斯詩人莪謨伽耶瑪所説,來不知從何處來,去不知向何處去,來時並非本願,去時亦未徵得同意,胡里胡塗地在世間逗留一段時間。在此期間內,我們是以心為形役呢?還是立德立功立言以求不朽呢?還是參究生死直超三界呢?這大主意需要自己拿。——《秋室雜文·談時間》

只有神仙與野獸才喜歡孤獨,人是要朋友的。 ——《秋室雜文·談友誼》

富蘭克林説:“有三個朋友是忠實可靠的——老妻,老狗與現款。”妙的是這三個朋友都不是朋友。倒是亞里士多德的一句話最乾脆:“我的朋友啊!世界上根本沒有朋友。”這些話近於憤世嫉俗,事實上世界裏還是有朋友的,不過雖然無需打着燈籠去找,卻是像沙裏淘金而且還需要長時間地洗煉。一旦真鑄成了友誼,便會金石同堅,永不退轉。 ——《秋室雜文·談友誼》

其實哪一個人在人生的坎坷的路途上不有過顛躓?哪一個不再憧憬那神聖的自由的快樂的境界?不過人生的路途就是這個樣子,抱怨沒有用,逃避不可能,想飛也只是一個夢想。人作畫是現實的,現實的人生還需要現實的方法去處理。偶然作個白晝夢,想入非非,任想象去馳騁,獲得一進的慰安,當然亦無不可,但是這究竟只是一時有效的鎮定劑,可以暫止痛,但不根本治療。 ——《談徐志摩》

人生的路途,多少年來就這樣地踐踏出來了,人人都循着這路途走,你説它是薔薇之路也好,你説它是荊棘之路也好,反正你得乖乖地把它走完。 ——《談徐志摩》

人從小到老都是一直在玩,不過玩具不同。小時候玩假刀假槍,長大了服兵役便真刀真槍;小時候一角一角地放進豬形儲蓄器,長大了便一張一張支票送進銀行;小時候玩“過家家”,“攙新娘子”,長大了便真個的娶妻生子成家立業。有人玩筆桿,有人玩鈔票,有人玩古董,有人玩政治,都是玩。 ——《西雅圖雜記·模型》

藝術與自然本是相對的名詞。凡是藝術皆是人為的。西諺有云:Arsestcelareartem(真藝術不露人為的痕跡),猶如吾人所謂“無斧鑿痕”.──《雅舍散文二集·盆景》

人生的路途,多少年來就這樣地踐踏出來了,人人都循着這路途走,你説它是薔薇之路也好,你説它是荊棘之路也好,反正你得乖乖地把它走完。──《談徐志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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