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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俠故事:影子

小飛俠故事:影子

童話中豐富的想象和誇張可以活躍你的思維;那生動的形象、美妙的故事可以幫你認識社會、理解人生,引導你做一個通達事理、明辨是非的人。

小飛俠故事:影子

影子

達林太太尖叫了一聲。就像聽到一聲喚人的鈴聲,門馬上就開了,娜娜衝了進來,她晚上閒逛剛回來。她咆哮着向那個男孩撲去,那孩子輕盈地從窗口跳了出去。達林太太又發出一聲尖叫,這次是為那男孩擔憂,她以為他必定已摔死了。她急忙跑到街上去尋找他的屍體,但街上什麼也沒有。她抬頭張望,在漆黑的夜裏,除了一顆流星正劃過天際,她什麼也看不見。

達林太太回到育兒室,看見娜娜嘴裏叼着一樣東西,原來是那孩子的影子。孩子穿窗而出的瞬間,娜娜迅速地關上窗子,可沒捉住他,但是他的影子來不及逃走,窗子砰的一聲關上時,影子被扯了下來。

毫無疑問,達林太太當然是仔仔細細地查看了那個影子,可那不過是個平平常常的影子罷了。

娜娜無疑知道該怎樣處理這個影子。她把它掛在窗子外面,心想:“那孩子肯定會回來取的,讓我們把它放在容易拿到而又不驚擾孩子們的地方吧。”

可惜的是,達林太太不能讓影子掛在窗外,因為它看起來很像一件濕衣裳,降低了這所宅子的格調。她想把影子拿給達林先生看,可是達林先生正在計算給約翰和邁克爾購置冬季大衣所需的費用;為保持清醒,他把一條濕毛巾纏在頭上。這時候去打攪他,怪不好意思。而且,她知道他準要説:“這都怪我們用狗當保姆。”

達林太太決定把影子捲起來,小心收藏在抽屜裏,等到了適當的機會再告訴丈夫。哎!就這樣吧。

一個星期後,機會來了,那是在一個永遠難忘的星期五。那確實是一個星期五。

“遇到星期五,我應該格外小心才對。”她常對丈夫説些事後感歎的話。這時候娜娜也許就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

“不,不怪你,”達林先生總是説,“我應該負全責。這都是我喬治·達林的錯。Mea culpa,mea culpa(拉丁語:吾之過,吾之過)。”他是受過古典教育的。

就這樣,他們一夜夜坐着,回憶着那個不幸的星期五,直到事情的每個細節都印刻在他們的腦海中,甚至從另一面透出來,就像一枚劣質錢幣上的頭像一樣。

“要是那天我沒有赴27號的晚宴就好了。”達林太太説。

“要是那天我沒把我的藥倒進娜娜的碗裏就好了。”達林先生説。

“要是那天我假裝喜歡喝藥就好了。”娜娜的淚眼表露出這樣的意思。

“都怪我太愛參加晚會了,喬治。”

“都怪我天生的幽默感,最親愛的。”

“都怪我太愛計較小事,親愛的主人們。”

然後,他們當中的一個或幾個放聲痛哭起來。娜娜心想:“是啊,是啊,他們不該用一隻狗當保姆的。”好幾次都是達林先生用手帕給娜娜拭去眼淚。

“那個鬼東西!”達林先生叫道,娜娜汪汪地響應着,不過達林太太從來沒有責怪過彼得。她的右嘴角上有那麼一種東西讓她不想咒罵彼得。

他們坐在空蕩蕩的育兒室裏,呆呆地回想着那可怕的夜裏發生的每個細節。那天晚上的開頭和別的夜晚一樣,原本太平無事,娜娜倒好了邁克爾的洗澡水,然後揹着他過去。

“我不睡覺,”邁克爾大叫,他滿以為只有他説了算,“我不嘛,我不嘛。娜娜,還不到6點吶。噢,噢,我再也不喜歡你了,娜娜。我告訴你我不要洗澡,我不洗,我不洗!”

達林太太走了進來,穿着她的白色晚禮服。她早早地就穿戴好,因為温迪喜歡看她穿上晚禮服、脖子上戴着喬治送的項鍊、手腕上戴着温迪的手鐲,那是她向温迪借的。温迪喜歡把手鐲借給媽媽戴。

達林太太看見兩個大孩子正在玩遊戲,假扮爸爸媽媽在温迪出生那天的情景。約翰正在説:

“我很高興地通知你,達林太太,你現在是個母親了。”那語氣就跟達林先生在那種情景下説的一模一樣。

温迪激動地跳起舞來,就像達林太太本人真會那麼跳似的。

隨後約翰又降生了,由於他是大家所期待的男嬰,他的神情格外得意。邁克爾洗完澡進來也要求該輪到他出生了,可是約翰粗暴地説,他們不想再要更多的孩子了。

邁克爾差點兒哭出來。“沒有人要我。”他説。這讓穿晚禮服的那位太太坐不住了。

“我要,”她説,“我可想要第三個孩子啦。”

“男孩還是女孩?”邁克爾問,一副很不放心的樣子。

“男孩。”

於是,他跳進母親的懷裏。現在達林先生、太太和娜娜回想起來,這不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但如果想到這事發生在邁克爾在育兒室的最後一夜,那就不是一樁小事了。

他們繼續回憶。

“就在那時候,我像一陣旋風似的衝了進來,是不是?”達林先生自嘲地説,他當時確實像一陣旋風。

也許他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正在為赴宴穿戴着,一切順順當當,等到打領結的時候,麻煩事就來了。説來也怪,這個懂得股票和紅利的人,卻對付不了他的領結。有的時候這玩意兒倒也任他擺佈;可是有些時候,如果他能剋制自己的傲氣,戴上一個方便領帶,那全家就會太平無事了。

這回,剛好給碰上了。達林先生衝進育兒室,手裏拎着揉成一團的該死的小領帶。

“怎麼啦,親愛的他爸?”

“怎麼啦!”他狂吼,那是真吼,“這個領帶,它系不上。”

他尖刻地挖苦起來,“在我的脖子上就不行!在牀柱上就行!可不是嗎,我在牀柱上繫了二十次都行,可是一到我脖子上就不行!哦,天啦!饒了我吧!”

他覺得達林太太對他的話沒太在意,就嚴厲地説:“我警告你,孩子媽,要是這條領帶系不上我的脖子,今晚我就不去赴宴了;要是我今晚不去赴宴,我就再也不去上班了;要是我再也不去上班了,你我就會捱餓,我們的孩子就都得去街頭流浪。”

達林太太還是一臉平靜,“我來試試,親愛的。”她説。説實在的,這正是達林先生希望的。達林太太用她那雙靈巧而漂亮的手給他繫上了領帶。這時候,孩子們都站在旁邊,靜候決定他們命運的時刻。她這麼輕而易舉就打好了領帶,有些男人也許會不那麼高興;可達林先生是個心胸開闊的人,對這並不在意。他馬馬虎虎地道了聲謝,立刻怒氣全消;一轉眼,就背起邁克爾在房裏舞了起來。

達林太太回想起來説:“我們玩得多起勁啊!”

“那是我們最後一次瘋玩!”達林先生歎息着説。

“啊,喬治!你記不記得邁克爾忽然問我:‘你是怎麼認識我的,媽媽?’”

“我記得。”

“他們真可愛,是不是,喬治?”

“他們是我們的,我們的,可現在他們都不見了。”

一家人的瘋玩因娜娜進來方才停止。不幸的是,達林先生撞在了娜娜身上,他的褲子上沾滿了狗毛。這是條新褲子,而且是達林先生第一次穿這種帶鑲邊的褲子,所以他不得不咬着嘴脣,免得眼淚掉下來。當然,達林太太給他刷掉了毛,不過,他又唸叨起用狗當保姆是個錯誤之類的話來。

“喬治,娜娜可是個寶啊。”

“那當然,不過我有時心裏不安,覺得她把孩子們當小狗看待。”

“啊不,不會的,親愛的,我敢肯定她知道他們是有靈魂的。”

“很難説,”達林先生若有所思地説,“我懷疑。”他的妻子覺得這是一個機會,可以把那男孩的事告訴他。起初他對這個故事不置可否,達林太太拿出影子給他看後,他就陷入了沉思。

“這不是我熟悉的人,”他説,仔細端詳那個影子,“不過他看起來的確不像個好人。”

“你記得嗎,我們正討論的時候,娜娜叼着邁克爾的藥走了進來。”達林先生回憶説,“你以後再也不要把藥瓶子銜在嘴裏了,娜娜。這全是我的錯。”

雖然他是個堅強的人,但是在吃藥這件事上,他無疑是有點膽怯的。要説他有什麼弱點的話,那就是,他一生都以為自己吃藥很勇敢。所以,這一回,當邁克爾扭頭躲開娜娜嘴裏銜着的藥匙時,他責備道:“要像個男子漢,邁克爾。”

“我不嘛,不喝。”邁克爾淘氣地大喊。達林太太走出房間去拿一塊巧克力哄他,達林先生覺得這是她沒有原則的表現。

“孩子他媽,不要嬌慣他,”他衝着達林太太的背後喊,“邁克爾,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吃藥一聲也不哼,我還説:‘謝謝你們,親愛的父母親,謝謝你們給我藥吃,讓我的病快點好。’”

他真的相信自己的話。温迪這時已經穿上了睡衣,她也相信這是真話,為了鼓勵邁克爾,她説:“爸爸,你喝的那種藥比這還要苦,是吧?”

“苦得多,”達林先生一本正經地説,“要不是我的藥瓶子丟了,邁克爾,我現在就做個樣子給你看。”

其實,藥瓶子並沒有丟,達林先生在深夜裏把它藏到了櫃頂上。可他沒想到,忠實的莉莎找到了那隻藥瓶子,又把它放回到梳洗台上。

“我知道它在哪兒,爸爸,”温迪喊道,她總是樂於助人,“我去拿來。”達林先生還沒來得及阻止她,她就跑了出去。達林先生的神氣一下子就莫名其妙地垮了。

“約翰,”達林先生説,打了個寒顫,“那東西難吃得要命。又黏又甜,噁心得要命。”

“吃下去一會兒就沒事了,爸爸。”約翰樂觀地説。這時,温迪跑了進來,手裏拿着一玻璃杯藥水。

“我動作快吧。”她喘着氣説。

“你真是快得出奇,”她爸爸暗含怒氣、彬彬有禮地説。“邁克爾先喝。”他固執地説。

“爸爸先喝。”邁克爾説,他生性多疑。

“喝了我要生病的,你知道嗎。”達林先生嚇唬他説。

“喝吧,爸爸。”約翰説。

“你別再説了,約翰。”他爸爸厲聲説。

温迪有些糊塗了:“我以為你很輕鬆就喝下去了,爸爸。”

“關鍵不在這兒,”達林先生反駁説,“關鍵是,我瓶子裏的藥比邁克爾勺子裏的藥多。”他那顆高傲的心幾乎要氣炸了。“這不公平。就算我還剩最後一口氣,我也要説,這不公平。”

“爸爸,我等着呢。”邁克爾冷冷地説。

“你説得倒好。你等着,我也等着呢。”

“爸爸是個膽小鬼。”

“那你也是個膽小鬼。”

“我才不怕。”

“我也不怕。”

“那好吧,喝下去。”

“那好吧,你喝下去。”

温迪想到一條絕妙的計策:“幹嘛不兩個同時喝呢?”

“當然可以,”達林先生説,“你準備好了嗎,邁克爾?”

温迪數着,一,二,三,邁克爾喝下了他的藥,可是達林先生卻把藥藏到背後。

邁克爾氣得怒吼一聲。“噢,爸爸!”温迪驚叫一聲。

“‘噢,爸爸’,這是什麼意思?”達林先生生氣地問道,“別嚷嚷,邁克爾。我本來是要喝的,可是我——我沒喝成。”

三個孩子望着達林先生的眼神,怪可怕的,就像他們瞧不上他似的。“你們都來看看,”趁娜娜到浴室去,達林先生説,“我剛想到一個絕妙的玩笑,我要把我的藥倒進娜娜的飯盆裏,她準把它當牛奶喝下去!”

藥的顏色倒挺像牛奶;不過孩子們沒有爸爸的那種幽默感,他們用責怪的目光看着他把藥倒進娜娜的飯盆裏。“多好玩啊。”達林先生不太自信地説。達林太太和娜娜回到房裏後,孩子們也不敢告訴她們。

“娜娜,好狗狗,”達林先生邊説邊拍拍她的腦袋,“我在你的盆子裏倒了點牛奶,娜娜。”

娜娜搖着尾巴,跑過去,用舌頭舔了起來。接着,她望了達林先生一眼,那眼神不是憤怒,而是含着一滴又大又紅的淚珠。我們看到忠厚的狗流這樣的眼淚,總是會為她痛心。她爬進了狗舍。

達林先生心裏非常羞愧,可是他偏不肯承認。在可怕的沉默中,達林太太聞了聞那隻盆。“噢,喬治,”她説,“這是你的藥啊!”

“不過是一個玩笑。”達林先生大聲嚷着。達林太太安慰兩個男孩,温迪過去摟着娜娜。“好哇,”達林先生恨恨地説,“我累死累活,為的是逗全家開心。”

温迪仍然摟着娜娜。“好呀,”達林先生大聲喊,“寵着她吧!可沒有人寵我。沒有啊!我不過是掙錢養家的人,為什麼要寵我呢!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喬治,”達林太太懇求他,“別那麼大聲,傭人們會聽到的。”不知怎的,他們養成了一個習慣,管莉莎叫傭人們。

“讓他們聽見好啦,”達林先生不管不顧地説道,“讓全世界的人都來聽聽。我可再也不能允許那隻狗在我的育兒室裏控制我的一切了,一刻也不能。”

孩子們哭了起來,娜娜跑到達林先生面前求情,可是他揮手把她趕開。他覺得自己又恢復了強勢的男子漢氣派。“沒有用,沒有用,”他喊道,“院子裏才是你該去的地方,到院子裏去,馬上就把你拴起來。”

“喬治,喬治,”達林太太悄聲説,“別忘了我告訴你的那個男孩的事。”

唉,達林先生哪裏聽得進去。他決心要大家看看誰是家裏的主人。既然強硬的命令不能把娜娜從狗窩裏喚出來,他就用甜言蜜語把她哄出來,然後粗暴地抓住她,硬把她拖出育兒室。他覺得挺羞愧,可他還是那麼做了。這都是因為他太過虛榮、渴望得到旁人的敬慕的天性。把娜娜拴在後院之後,這位可憐的父親就走到過道里,在那兒坐下,用雙手掩住眼睛。

同時,達林太太在不尋常的沉默中打發孩子們上了牀,點上了夜燈。他們聽見了娜娜的吠聲,約翰嗚咽着説:“這都是因為他把她拴在院子裏了。”可是温迪另有想法。

“這不是娜娜不高興時的叫聲,”她説,不過她還沒猜到將要發生什麼事,“這是她聞到危險時的叫聲。”

危險!

“你能肯定嗎,温迪?”

“哦,當然。”

達林太太顫抖了一下,走到窗前。窗子扣得嚴嚴實實的。她往外望去,夜空里布滿了星星。星星們密密麻麻湊攏在這所房子周圍,像是好奇地看看這裏將要發生什麼事。可是她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有一兩顆小星星正在衝着她眨眼睛。一種莫名的驚慌從她的心頭掠過,她不由得叫了起來:“噢,我多希望今晚不用去參加晚會呀!”

邁克爾已經半睡了,就連他也知道媽媽的不安,他問:“媽媽,夜燈亮着,還有什麼東西能傷害我們嗎?”

“沒有,寶貝,”達林太太説,“夜燈是媽媽留下來保護孩子們的眼睛。”

達林太太從一張張牀前走過,唱起迷人的歌兒,小邁克爾伸開胳膊摟住她的脖子。“媽媽,”他叫道,“我喜歡你。”這是她聽到他説的最後一句話,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她將無法聽到他説話。

27號距離他們家只隔着幾個院子,不過因下了一點小雪,達林先生和太太得靈敏地擇路而走,免得弄髒了鞋子。他們是街上僅有的行人,滿天的星星都窺望着他們。星星真美,可是他們不能主動參與什麼,永遠只能旁觀。這是對他們犯錯的一種懲罰,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什麼錯事?現在已經沒有一個星星能記起了。因此上了年紀的星星已經變得目光呆滯,少言寡語(眨巴眼睛就是星星的語言),可是小星星們還是很好奇。他們對彼得並不是很友好,因為他常愛惡作劇地溜到他們背後,想吹滅他們。不過,他們很喜歡玩鬧,所以今晚都站在彼得一邊,巴不得把大人支開。達林先生與太太走進27號,門剛剛關上,天空裏就立刻起了一陣騷動,銀河裏最小的一顆星星高聲喊了起來:

“行動,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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