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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腳步情感散文

父親的腳步情感散文

我從沒想過父親的腳步也有慢下來的那一刻,就像從來沒有想過他終有一天跟不上我的步伐一樣。

父親的腳步情感散文

父親生於新中國誕生的後一年,每年國慶的時候,我都會給他送上祝福:爸,生日快樂啊。當然,他的生日並不是國慶,但這種習慣從小養成,總是錯誤地認為他就是新中國成立的那一天出生的。我和父親有幾十歲的年齡差距,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多少有點重男輕女,因此再有了幾個姐姐之後仍然讓我幸運的降臨在這個世界上了。

那時,他已經過了不惑之年。這也導致了從小我與父親的交流不多,我一直覺得我們爺倆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還在講着毛主席語錄,而我卻已經將英文掛在嘴邊了。當我漸漸長大的時候,我明白了這種稀少的溝通原來叫做代溝。不過,即使到了今天,我仍然十分敬佩父親,他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偶像。

父親小學沒畢業,但並不影響我對他的欽佩。17歲時,父親參軍了,那個年代,窮人家的孩子想要學習知識只能通過徵兵入伍,父親勤學好思,很快就升為了班長,但因為學歷太差,因此沒有繼續上升的機會。我一直認為父親不論怎樣辛苦都想讓我上大學,也許就是因為自己當年吃了沒文化的虧吧。

那幾年中,父親在軍隊的艱苦訓練之後,自學認字,也便因此可以閲讀書籍報刊,從記事以來,父親對於報紙新聞的痴迷程度一點不亞於那些專業的新聞研究員,假如給他一個好的機會,他也可以對時事政治侃侃而談。

這是父親唯一的愛好,幾年十年來如一日的喜愛着,作為一個普通的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而每天努力的老百姓來説,這實在是個難以想象並且很珍貴的愛好。當初最令自己開心的事情就是能夠每天陪着父親看新聞聯播,然後像大人一樣有模有樣的進行一番解析,享受着其他小夥伴的豔羨目光。

曾經看過一段話:男人,要麼穿上西裝在商場上馳騁;要麼穿上軍裝在沙場上奮鬥。對於每一個男生來説,軍隊始終是一個極度嚮往的地方,那一身迷彩服也是可以為自己的帥氣增分的不二法寶。而有一個軍人父親更是無尚的光榮,雖然已經退役多年。

小的時候,父親總是自己標榜的對象,告訴身邊的小夥伴,“我爸爸當年那是很厲害的,槍法很準,200米的小樹枝都可以一槍打準的”,“我爸爸當年差點去參加中越戰爭了”,“我爸爸當年見過錢學森,他們部隊保衞了‘東方紅一號’啊”……

這種“厚顏無恥”的自賣自誇直到初中時期還會講起,但是並未惹人厭煩,身邊的夥伴往往投來的都是嘖嘖的讚歎聲。是啊,誰願意去打消一個孩子對於父親的敬佩呢。當然,這些陳年往事也是父親偶爾在我面前提起,經我添油加醋之後改編而成,略顯浮誇,然而有件事情確實真真正正的讓我感受到曾經的軍旅生活對他一生的塑造。

從小就不喜歡和父親一起出行,這其中包括我母親以及我姐姐,即我家所有人都不願意。難道是父親長得很醜的原因,不是,父親很帥,陽剛的國字臉。只有一個原因,父親走路時速度太快,以至於我們其他人只能跟着他,疲於奔命。

父親瘦小但很健碩,身上沒有過多的贅肉,走起路來,步頻很快,並且還帶有踢腳的動作,就像走正步似的,六年的軍旅生涯給他留下了一生的印記,三十年已經過去,那些正氣與剛毅從未消散,就算連走路的姿勢與頻率都仍然存在,那一步步放佛在告訴我軍人是鐵打的,幾十年也都很難變形。

我小的時候喜歡模仿父親的走路姿勢,步幅不用太大,邁開大腿的同時向前踢出小腿,擲地有聲的落地,加快頻率就可以了,我覺得很簡單,可是試驗了幾次下來才發現,這樣走路真的很累,要不了多久,整個大腿就會感覺到一陣酥麻,而父親卻這樣一直走了下去,走了一輩子。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做事和走路一樣,幹練、利索,不拖泥帶水、不婆婆媽媽,做事講究速率,從不懈怠生活。而那時,我一直認為父親不會衰老,父親的腳步會永遠這樣的快下去,即使已經過了花甲之年。

高中時的作文總喜歡拿父母説事,比如:看着爸媽日漸衰老的容顏,看着他們的白髮一點點的增多,看着他們日益佝僂的腰,我們總會感慨時光都去哪兒了,我們總是感歎歲月就是這樣無情,成長帶給了我們但是蒼老帶給了父母。

這樣煽情的話往往會得到老師的青睞,分數來的太過容易而忘記自己是否真的有留心過父母,忘記父母是否真的已經變得蒼老。那時沒有,並且有時候還會討厭他們的絮叨。直到那一天,才發現,原來不老的父親也會慢慢的變老,原來不變的腳步也會逐漸慢下來。

很幸運,經歷了復讀之後終於考上了大學,算是圓了父親的一個夢想,更重要的.是圓了自己的一個夢想。只是報的學校出乎父母的預料,重慶,太遠了,二十四小時的火車,從中國東部走入中國的中部,兩千裏的路程,瘋一般的不顧身邊親朋好友勸阻,只為了自己的一意孤行,只為了自己心目中對大學或者説對遠方的期待。

送行那天,母親很不捨,強制着自己沒有流出眼淚。姐姐父親陪同一起趕火車,我拉着皮箱和姐姐一起,父親提着包,我們一前一後走出了家門。街上,剛下過雨,九月的天氣還未有涼意,天陰沉沉的,地面上還有些積水,本來就不愉快的心情被天氣帶的更壞。三人沉默不語,我和姐姐走在前面,父親一人走在後面。

“等一下爸爸啊。”姐姐突然説道。

突然驚醒,完全沒有意識到,父親竟然沒有跟上來。駐足等待,遠處父親一個人提着包,包不重,但父親提着很吃力。很老式的圓筒包,只見父親先用右手提着,然後不時的換到左手,微傾着身子,沉着肩,頭也隨着身體一起傾斜,像提了百斤重的物品一樣。

走的很慢,小心翼翼的邁開步子,步伐很小,放佛在躲着地上的積水,可是有些積水哪裏躲得開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濺起的污水打濕了父親的褲腳,來不及清理,也是因為騰不出手來清理,父親仍然緩慢前行。

街上人少,天空昏沉沉的,父親一人趔趄前行,顯得更加的瘦小。那一刻,才明白,原來不老的父親也有老的一天,原來不變的腳步也有慢的一天。該走嗎,該走這麼遠嗎,夢想和親情、年少的衝動與對遠方的好奇能比得過父母的思念與無法陪伴在他們身邊的遺憾嗎,突然有些彷徨,心裏質問自己。

“走啊,還愣着幹什麼,火車馬上就開了!”父親説話仍然鏗鏘有力。

轟隆聲中,火車逐漸加速,可是父親的腳步卻永遠也跟不上孩子的步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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