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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裏的天津衞散文

時間裏的天津衞散文

“天津,到底是一座什麼樣的城市?”,我在飛機上無所事事的望着窗外思考。在我的印象中天津市的街頭應該有川流不息的黃包車和苦力,搖着船槳討海的船伕,貨船的汽笛在天津衞的港口此起彼伏。

時間裏的天津衞散文

走出地鐵的第一眼天津,昏沉的天空,剛抽出枝丫的老樹,路上行人並不多,來來走走的面無表情,偶爾發現點綴在路邊的海棠花此時正開得繁茂,我騎上一輛小黃車就奔往酒店,有位朋友正在那兒等着,她是我在天津唯一認識的人。

天津的天氣並不好,很冷,風還挺大,我一路上被吹得睜不開眼,好不容易到了酒店辦完入住已是下午三點了。酒店前台的小哥帶着一副黑框眼鏡顯得文質彬彬的,我問他:“哥們兒,你們這兒是不是有家星巴克”,“是的,你下樓左轉過馬路就是了”他回道。終於,我在星巴克見到了格格。坦率的講,我第一次遇到滿族人就是格格,而且她給人的感覺從面相上來説就是個“前朝遺孀”,眼睛特別大,跟小燕子似的,説話時的語氣也特別豪爽,總之講究的地方講究,比如剪短髮穿AJ(“誒?好熟悉!”)。在天津這幾天沒別人兒了就她帶我耍。

前清遺孀“格格”

從星巴克出來開始,那天下午我就沒消停過,走街串巷各大集市,熙熙攘攘的遊客,我們坐在車裏望着窗外的老租界,格格會一路上給我講解這些建築由來,像個導遊似的不停提醒我看這兒看那兒。我本人是對歷史有些瞭解,但是對天津,我知之甚少,所以格格一路上的講解讓我對這個城市有了不一樣的想象。

天津的美食在我的腦子裏只有煎餅果子和麻花兒,我曾經在上海遍尋無果,後來只能在泉州的華僑大學吃了一頓,回味至今。當我們在南市食品街的煎餅果子的小攤兒前時,我有些疑惑了,為什麼這個煎餅果子沒肉。格格説:“我們天津正宗的煎餅果子都是沒有肉的,只有雞蛋”。我才知道,原來一套煎餅果子離開家鄉一千多公里後也是會變的。等了半個小時,我的煎餅果子才終於拿到手,節日裏的遊客似乎都擠在了這裏,人山人海並肩接踵。不得已我們選擇離開這裏去海河邊走走。

超級天津麻花兒

在天津,一條海河便能盤活天津衞的經濟。我走上海河四目望去,天津衞的景色淨收眼底。海河流域五大支系在這裏匯合,京杭運河北段的南運河也在這裏結束。幾百年前,這裏是中國北方最大的港口和漕運集散地,那時候的天津衞還是個小鎮,它真正名揚天下是在大明永樂年,成祖朱棣發起“靖難之役”時從這裏坐船南下,奪取大明政權後朱棣才給這個地方一個真正的名字——“天津”,意為“天子津口”。所以天津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座有明確建城記錄的城市。從大明永樂二年至今已有600多年曆史。中國的政治中心在永樂年才遷往北方,從此以後中國的重心就沒有離開過北京(前朝除外),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也是因為漕運的發達,而天津就是這一切的關鍵。沒有天津這個渡口,北京無法成為中國的大都。

海河上的鐵獅子

中國人幾乎都看過各種歷史古裝劇,而且幾乎每一部劇裏邊都會出現這樣一個官職,叫“直隸總督”,這個職位的官員的職務是管理轄區內軍務、糧餉、漕運。轄區包括河北、河南、山東西部以及整個天津。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直隸總督當屬李鴻章“李中堂”,説天津不能不提他,天津的現代化建設也是始於李鴻章。中國第一條電報線纜是李鴻章主持鋪設,從大沽口貫穿整個天津衞。洋務運動期間,李鴻章主持天津機械局的改革和生產,這也是天津乃至中國現代化建設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上中學時歷史老師總是會説那麼一句話:“賣國賊李鴻章簽署《天津條約》”,那時候我還小,不明白什麼是不平等條約,也不知道為什麼簽署這個條約就是賣國。後來明白因為簽了字就表示你同意別人光明正大的住在你家吃你肉喝你的酒還打你的娃。而這個簽字的人就是李鴻章。隨着年紀的增長,閲讀的積累,我發現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李鴻章縱使千般不是,可授權給他的默許他簽字的可是大清朝的統治者,老百姓只知道李中堂簽署了條約,卻不知道在那份正式的《天津條約》之前,帝國主義的霸王條款更過分,李中堂是費勁心機與其斡旋才不至於讓他們獅子大開口。大清朝肱股之臣不是説着玩玩的,這差事要派給哪個親王去弄,別的不説,天津衞可能直接就割讓給帝國主義國家了。

天津的歷史真的很複雜,跟李鴻章一樣複雜,天津人的情感也很複雜,和毗鄰首都的位置一樣尷尬。它複雜到我分不清租界從哪裏開始到哪裏結束,分不清哪座房子才是屬於老天津,路邊的小巷子到底通往哪個歷史的角落,當天津人面朝北方感歎的時候,他們是否會覺得自己這個所謂的直轄市還是過於渺小和封閉呢?天津挺背,蓋樓趕上調控反腐,搞IT創新恰巧隔壁又有個中關村,想發揚傳統行業做航運吧,現在快遞都承包高鐵運貨了,引進人才説出花兒也沒用,隔壁就是北京,北漂的人跟天津都絕緣。北京就是個大磁鐵,什麼資源都往那兒挪。

望海樓教堂(天津教案遺址)

夜裏,我一個人在天津衞的街頭,漫無目的的走在鋼筋水泥的中心區,穿過路燈昏暗的小巷子,我才發現格格説天津沒有大路原來是真的。總是彎彎曲曲的不知道拐到哪裏,我幾次走錯了路,直到手機導航裏“羅永浩”提示我:“嘖!不知當講不當講,你可能偏離了原來的路線,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心裏暗自罵了一句:“我的天,不小心拐了個彎”。好不容易走回了酒店,我倒頭就要睡。夜裏,天津衞狂風大作,我忘了關窗,以至於窗户被大風捲得“哐哐”作響,把我驚醒好幾次。

次日醒來,天還是那麼暗。風一點也沒有消停。中午和格格去吃個火鍋,我第一次吃羊蠍子,竟然發現莫名的好吃。不知道是我這南方的胃口對於常見的食物已經無所謂了,突然嚐到這羊蠍子時味覺異常活躍。品味之餘,我們倆開始閒扯淡,格格説他們家可能是守陵人的後代,我大驚:“真的假的?”

“真的啊,我們家原來在清東陵不遠,那兒所有人都是一個姓兒,而且都是滿族”

“那你們家是八旗咯”

“可能吧,但應該不是正八旗,叫我格格沒錯兒”

這時,吃着羊蠍子的我緩緩抬起頭,吧唧吧唧嘴:“姐,大清已經亡了”。

時間一個小時過去,來天津我沒有想到的是格格這麼能聊,問的問題也跟別人不一樣,比如一些理工生才感興趣的科技話題,但她居然能跟我聊“明史”!聲稱自己也讀過當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兒》,在我的朋友圈裏(算上打過照面的),讀過這本書的女孩兒算上她也就四五個吧,這個讓我很意外。(我説過我討厭那些沒文化又要裝文藝的姑娘,有一次我就在一個寫作羣裏跟一姑娘聊天兒,她推了一篇自己寫的文章,關於濟南的。寫的那叫一個囉嗦,什麼亂七八糟的零碎兒都往裏湊,我問她:“你看過《濟南的冬天》嗎?“,”她回答我説:“你寫的啊?”,我沒回答她了,默默為老舍抹了一把淚)

吃飽喝足的我們又開始了遊蕩,在租界裏走來走去,天津的路之堵,3公里的路恨不得開一個小時,讓我覺得其實上海真的挺通暢的。無聊的我望向窗外,恰好經過日租界,一排老房子立在兩旁,斑駁的牆體印滿了各種廣告,從車裏能望見樓上髒亂不堪無人居住的房間,巷子中污泥濁水甚至沒人清理,一樓的`小商店倒是把自己的門面打整得乾淨,可一轉頭就不免被那些髒亂差影響心情。我甚至不敢相信曾經日本人住過這裏,您瞧瞧日本人多愛乾淨啊。

不知道叫什麼,總之很漂亮

一會兒工夫就到了茶樓,今天的首要任務就聽一場地地道道的天津相聲。可能是我們來晚了,當我們走進茶樓的時候已是座無虛席,最後只能在一個角落裏勉強湊了兩把椅子坐下,又找“掌櫃的”要了點瓜子茶水,這兩個多小時就指着這點兒東西了。要説相聲這個產業啊,那還是得從天津算起,那些老一輩相聲演員都是從這兒起家,現在當紅的德雲社也是從這兒走出去的,聽格格説郭德綱每年在天津也有“省親場”,意思可能就是説回孃家了,給孃家人表演點東西,不忘老區羣眾。

眼看着相聲表演就開始了,我這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畢竟頭一回看相聲演出,主持人一上台,一口帶着天津口音的普通話開始致辭。一會兒上來倆瘦子噼裏啪啦一頓説,又一會兒上來一胖一瘦,嘴裏邊連珠炮似的甩包袱,別説還真給我樂壞了,這水平不比德雲社差。忽然間我發現,我不由自主的翹起了二郎腿,桌上的瓜子一粒都不剩了。

聽完相聲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屋裏邊燥熱得厲害,我是沒衣服脱了,再脱下去就得耍流氓了。於是溜達到了五大道,離開市區這麼遠再看風景時,發現無比的乾淨清爽。這裏曾經也是英租界,五大道有一座英國人修建的體育場地,設計上呈一個橢圓形,類似我們看到的古羅馬鬥獸場那種造型。在這個地方,你感覺不到一丁點現代建築的氣息,周圍基本上都是當年租界留下的老房子,濃濃的西洋風。路邊的海棠花開得正熱烈,點綴着風景,充滿了風華正茂的青春氣息,一掃我在市區裏那種沉悶的心情。

格格似乎平時沒怎麼遇到像我這麼會拍照的人,一時間對我的攝影技術膜拜至極,大呼從未有過如此漂亮的照片。我跟她説:“你要找到一顆海棠樹,它的樹冠像打開的雨傘一樣伸展開”,話未落音她跑去找海棠樹了,而我卻在路邊驚奇的發現了一行熟悉的字——“常德道”,忙叫住格格給我拍一張留念,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刻着家鄉名字的路牌。

常德親友如相問,就説老子在津門

離開五大道,跟着導航走了半個小時,抬頭髮現已經到了外國語大學。我的腳已經受不了了,平足的人走一天路已經是極限了,腳底板不作廢,那都算是燒高香。格格在校園裏穿來穿去輕車熟路,跟那個在市區就犯路痴一樣的人完全顛倒。幾分鐘就找到了一家西餐廳,我一度以為她是不是在這兒上過學。吃完飯邊發圖片邊閒聊,“我再也不想走了,就在這兒結束了吧。一會兒坐車去酒店了”我説。其實這兩天我對天津的感覺是挺差的,這座城市的中心並沒有我想象的繁華,可是隻要遠離了中心區,景色立馬就不一樣了,所有的髒亂差基本上都沒影兒了,異國風情濃罩着大街小巷。我一邊走一邊聽,聽着小販叫賣天津包子,那一口天津話讓我想起了聽過的相聲,那個説相聲的胖子説:“天津人吃字兒”,於是我仔細聽着那些小販和顧客嘴裏的話,他們説“多錢”帶點兒化音,就是説多少錢,你看“少”字被他吃了,有時候覺得還挺有意思。

到頭來我也不得不説這一趟天津還是挺有意思。該吃的吃了,該看的看了,該聽得聽了。幾百年的天津衞還是保存着自己的味道,只是他紛繁複雜的歷史,讓我們見到了不同於其他城市的風情,那些美麗的遺存是風景也是傷痕。你能在這裏感受到這個民族不堪回首的往事,和拼搏奮鬥的痕跡,它流淌在海河裏,散落在樓宇間,任時間去磨平累累的彈痕,等春風擦亮眼睛。

(離開天津的時候,天氣異常的好。機場候機室這幅景色把我美呆了!我就納悶了,我來之前下雪,來之後下雨,走的時候早上七點就出太陽,這是熱烈歡送我?還是這次壓根就不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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