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裏老去散文

下雨了。北京的春天曆來多風少雨，今年尤甚。

這是穀雨後的第一場雨，黃昏後伴着微風悄然飄落。雖是淅淅瀝瀝，卻也滋潤着乾涸的大地，盪滌了瀰漫在空中的濁氣。

房檐下飄落的雨珠輕輕地拍打着軒窗，依稀中，彷彿在訴説着世間的紛紛擾擾，繁華落盡。這純淨的天籟之音，似眼前杯中不絕升騰的水霧，氤氲、繚繞、聚散。

這場雨後不知又會有多少花蕊凋零。不覺得想起辛棄疾的一句詩“更能消幾番風雨，匆匆春又歸去”，春在雨中悄然地走了，心中不禁湧起 “春去殘紅落” 的一種感慨。作家三毛説：人之所以悲傷，是因為我們留不住歲月；而更無法面對的是有一日，青春，就這樣消逝過去。

春天本應是生命萌動的季節，卻緣何生出悲天憫人、多愁善感的情懷？抬手捋一捋略顯花白且已稀疏的短髮，我驀然地打了一個冷戰：難道自己老了?

不知何時起，步履添了幾分蹣跚，嗓音開始低沉，語調缺少了應有的鏗鏘，説話小心翼翼，顧慮重重，怕遭人誤會，怕得罪人，做事淡定而持重……

是的，我真的老了。歲月似風，匆匆滑過天際，擄走了昨日枝頭的婀娜光鮮，亦如窗外繽紛的春雨滴在時光的河裏，了無痕跡，憔悴了人的容顏，也淬鍊着心靈和意志。

莫名的，我喜歡上了安靜。喜歡將恬淡的心情溶化在這細雨蒙籠的夜色之中。一杯茶、一本書、一個人，安靜地在電腦的鍵盤上敲下寂寞的文字。有人説，寂寞是一杯苦澀的茶，可你是否品嚐到這苦澀之後所包藴的淡淡馨香。有人説，孤獨是一首憂傷的歌，可是，跋涉的滾滾紅塵中，誰又能與誰永遠的形影相伴。

我也曾不甘寂寞，多少次在人羣中尋覓，尋覓一份靈魂相依的悸動，卻在漸行漸遠的歲月裏明白，許多路，只能一個人踽踽獨行，許多風景，只是一個人的雲捲雲舒。

多想，打一把陽傘，與你牽手在鄉間田埂上徜徉，領略如詩如畫的水墨風情；多想，駕一匹駿馬，與你在遼闊的草原上馳騁，演繹自由翱翔的童話；多想，撐一葉小舟，與你去昆明湖傾聽古老的石橋下流水的呢語……

光陰的故事總會老去，過往終是回不去的曾經。我們要習慣寂寞和孤獨，讓生命在沉寂中懂得思考，讓靈魂在獨處中得到昇華。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長成參天大樹，不是每一枚花朵都能結出豐碩的果實。不是每個人的憧憬都能成為現實，不是每一顆心靈都能獲得寧靜，也不是每一份愛情都能走向永恆。

雨還在下，漸漸地匯成一曲繾綣的絃音，輕柔的撩起春的衣襟，浣洗着我內心的繁蕪。不須問，今夜它又去裝點誰的夢境，不去想，經年過後我的名字和身影是誰一生的煩憂。往日的風景，不論是花團錦簇，亦或是芳草淒淒， 終是路人品評鑑賞的標榜。

讓我們於微笑中觸撥內心的琴絃，於寂寞和孤獨中咀嚼那片屬於自己的安寧，細細地品味找到歸宿後的閒適和愜意。 拈一枝美麗的花朵，將過往的旖旎，紮根在心靈深處，皴染出永不凋逝的春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