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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念耕種的舊時光散文

懷念耕種的舊時光散文

蝸居縣城,看久了城裏灰濛濛的天,很是眷戀鄉下的青山綠水,難忘廿多年前在家耕種過的水田畈地。

懷念耕種的舊時光散文

四月的江南,湖灘鶯飛草長,田野青葱,山巒樹木崔嵬,一片生機。

我穿村過畈騎行來到村後的水泥路上,呼吸着濕漉漉的空氣,極目遠眺葱蘢的綠野,心曠神怡。

村前村後各有一條路。以前是泥質的,現在改建成水泥路。路從村前向外延伸,通往縣城,然後北上可達九江武漢,南下直通南昌廣州,這是一條向外發展求財的路。現在村裏的後生,多是走了這條路。村後這條路,通向早禾畈段家嶺,父輩及先人沿着這條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栽栽種種,收收割割,支撐門庭,建設家園。顯然這條路是我們村的臍帶,維繫着我們族羣的繁衍和興盛。

我站在早禾畈段家嶺脊,遠眺腳下的田壠和村莊,內心突然發現少了記憶裏的東西:嶺畈壠頭,看不見揮鋤勞作的人影,也就沒有勞作時的歌聲和插科打諢相互鬥嘴的笑話;田埂小道,沒有低頭擺尾悠閒吃草的牛羊,也就沒有迷途牛犢的哀鳴;洋房林立的村莊上空,看不見裊裊升起的炊煙。放眼望去,整個世界一片死寂。

二十年前,我曾在村裏耕作過幾年田地,記憶中的嶺畈田壠,極目望去,到處都是勞作的人影。壠田裏犁耙水響,農人一手控着牛繩,一手揚鞭,吆喝着耕牛,犁耙便快速前進。上學放學時段,滿壠滿畈的田繩地埂羊腸小道上,散滿揹着書包,抄近路奔跑着的學生身影。

村後大路旁有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樟樹,樹蔭如蓋。酷暑農忙,樹底下經常有人放下手中的農具,坐着歇息喝水納涼。

有時嶺上勞作的人,工夫緊,不想回家吃飯,便站直身子,朝着大樟樹的方向喊:樟樹兜下是麼人在歇囉,請到我屋裏捎個信,叫我婦人送飯來吃,順便帶個茅鐮刀來割地岸哦——

嶺上叫喊的人,聲音洪亮,悠長且有韻律。同村的鄉里鄉親,各人的聲音早已耳熟。樹底下歇息的人,馬上笑嘻嘻地大聲迴應:聽到哦,扯長頸個東西,工夫長過命,做不完就剩,吃都不捨得歇口氣。便動身回村捎口信。

我們村的土地,大部分落在早禾畈段村嶺上嶺下。嶺上是旱地,嶺下是農田。出村過大樟樹一直往前走,走到頂便是早禾畈段家嶺脊,嶺脊上有段家的坐山樹巒,樹巒向西便下百來米的四十五度緩坡,緩坡腳下便是段家壠,段家壠面積廣闊,土質肥沃,耕種季節,永遠是熱火朝天的場面。

從陽春三月犁耙水響種秧開始,一直要忙到寒冬臘月油菜施完肥為止,在這段家壠的機耕道上,總是人來人往。老者送茶端飯,小孩子扯草放牛,婦女栽禾鋤草,男人犁田擔谷,各有分工,相輔相承。

段家嶺脊,在記憶中是道坎。當年在家種田,農忙雙搶運谷回家,過段家嶺對我們來説是一種考驗。分田到户的`頭幾年,農具和穀物收割都是肩挑手扛運回家。

那些年,我也算是個二等莽牛後生。雖然身材矮小,但一擔谷筐上肩,挑個百八十斤,翻過段家嶺,還是沒問題。我家兄弟五人,個個時值血氣方剛。只是我們挑擔負重沒有經驗,走路谷籮沖沖撞撞,不會控制籮繩晃動和扁擔顫動的節奏。這樣就苦了我們家的扁擔,管你是什麼好檀木桑樹扁擔,一季雙搶下來,我們兄弟總要報廢幾條扁擔。好在父親是個篾匠,能連夜舞刀削條竹扁擔頂上,不至於第二天結拐,沒扁擔用。

挑擔負重爬段家嶺,對年輕人來説算不上難度,但力薄的中老年人和婦女挑擔谷籮上嶺,就會累得夠嗆。他們往往預先挽手紮腳,腳步沉穩,不急不忙,一步一個腳印往上挪,肩上扁擔左肩轉右肩,右肩又轉向左肩,嘴裏呼哧呼哧地喘着,紅頭漲頸往上走,好不容易爬上百來米的嶺脊,總要撂下谷籮,或解開胸前的衣釦,或抖抖膀上濕淋淋的汗褂,坐在扁擔上,或抽支煙,或用毛巾蹭把臉,甩甩臂膀,緩口氣再走。

如若碰上起風暴的雨天挑谷過嶺,灑過幾點雨的段家嶺就像擦了豬油,異常難以行走。哪怕是我們這些後生光着腳板,掐緊腳趾緩行,也是一步三滑,常常跌了個人仰馬翻。這時便會有好心人,在嶺坡上撒一些救命的稻草,嶺坡才會變成通途,好走很多。

後期隨着耕種經驗的提高,以及改種雜優良種,農村穀物產量大增,靠肩挑穀物回家,效率太低,慢慢地每家每户都置辦二輪板車,農忙時運輸稻穀。在稻田預先將脱下的穀粒灌裝編織袋,搬運碼在板車上,然後一人在前拉,一人在後推,拖運穀物回家。板車過段家嶺時,村人都是你幫我一把,我幫你推一下,齊心協力,將板車送上嶺脊,這比長途肩挑要輕鬆得多。

如今,橫亙在村人農耕路上的段家嶺,已經從泥濘的機耕道,翻修成了寬闊的水泥路。可是曾經在這條泥濘路上行走如飛的村人,一年難得在這寬闊的水泥路上走上幾回了。陪伴水泥路的,不再是熱汗淋漓的腳管和厚實温熱的腳板。只剩枯枝敗葉,寂寞地覆滿路面,年復一年。

以前種田雖然辛苦,但每家每户家境相差不大,日出而作,西落而息,其樂融融。

但自從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以後,外面發展的機遇比種田多,農村裏各家的差距便顯山露水。加上物價上漲,種田收入出現倒掛。這樣,農村勞力紛紛外逃打工,老人進城陪讀,就是在家打個小麻將,也比種田收入來得快。於是田地基本荒蕪,村裏麻將紙牌成風,就連以前連吃飯的時間,都想省下來幹農活的人,現在也上了麻將桌。

農村大量勞力外出,留守人口日見稀少,就算留守人口出個門,普遍都是坐車或騎車,就算用腳走路,也是走村村通的水泥路,田間小路鮮有人走。這樣,田地縱橫交叉的道路,少了耕作農人的腳步,路上也沒了嘻鬧上學的孩子,更少了牛羊舌頭的風捲殘雲,小路便荊棘灌木林立,藤蔓相連,鮮有人修整。上輩先人開闢走出來的路,後無繼人行走。路也就越過越窄,越走越荒。最終被野草荊棘淹沒,重新迴歸鴻蒙蠻荒時代。

此時我站在嶺脊,再次放眼望去,嶺畈上除了滿眼的雜草和灌木,就剩排列有序,水泥粉抹隆起的墳頭,以及墳頭插有五顏六色的清明花,在春風中兀自搖弋。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裏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媪。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無賴,溪頭卧剝蓮蓬。

南宋詞人辛棄疾這首《清平樂·村居》,所描繪的祥和恬靜的田園生活,在二十年前的農村隨處可見,但在二十年後的今天,打着燈籠也難找了。中國傳統的農耕文明,受到工業文明的強烈衝擊,大有土崩瓦解之勢。滿壠滿畈都是荒田荒地,在農村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當前農村扶貧運動轟轟烈烈。縣直機關幹部,一對一幫助扶植困難户脱貧,不知道他們扶貧的內容是什麼?他們為什麼不走進荒蕪的田野去看一下?萬物從土生,扶貧的重點不放在田間地頭,僅僅是要求每個村扒掉陳舊的土坯瓦房,刷白牆頭,改水改廁,修建村村通的水泥路,這樣就算脱貧了嗎?

我們殷切地希望,當前的農村脱貧攻堅戰,要務實工作,應立刻調整工作航向,讓荒蕪的田野熱鬧起來。可以向外縣外省借鑑學習,引導搞整片租賃,或者是引進投資興建旅遊農莊。只要讓農田有產值,讓農民真正增收,這樣的扶貧才是有實效的,這樣的扶貧幹部,才無愧於心,無愧於黨和人民的囑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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