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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長的鐵軌,長長的戀想現代散文

長長的鐵軌,長長的戀想現代散文

沿着長長的鐵軌一直走下去,是生命的彼岸。

長長的鐵軌,長長的戀想現代散文

每年在鐵路上奔波,讓人很是忘卻,忘卻了生命的來與去,忘卻了生命的始與終,忘卻了長長的時間,忘卻了經年的記憶。長途漫漫,卻是在鐵軌上將生命延伸,將記憶拓寬,將時間積澱,將心魂沉澱。

那是兒時的記憶,似乎總在青天白日裏,聽着遙遠而悠長的火車鳴聲,大人便放話説:再哭,就把你裝進鐵皮廂裏送去遠方賣掉。彼時,嗷哭聲戛然而止。是的,那是一種很懵懂的記憶與遙想,並沒有看到過火車是何樣,也並沒有鐵皮車廂的意識,但幼時的遙想便是一種恐怖而黑暗的禁箍,兩眼蒙黑被送去不知何處何方。遙想便是傷憂,所以儘可能的沉浸於好奇與遙想中。

追着大人問:火車是什麼樣子的?鐵路是什麼樣的?

當時光漸長,從遠遠的街道上聆聽佇望那從遠方鳴來的火車汽笛聲,聽着轟隆轟隆的聲音震天踏地從天的那邊駛來,軒昂磅礴的火車頭冒着黑煙如一頭巨大的魔獸以不可阻擋的氣勢向前衝來,,鏘鏗哐啷着近到眼前,修長而綿遠地又從眼中漸漸遠去,一節節封閉的車廂,沉黑的顏色,震住了久在鄉間的人們,都忘了細數這火車究竟有多少節車廂。當然這是貨運火車。從那時起,火車便有了淡遠的概念。

當有一天大人問起:你坐過火車嗎?搖頭神往地看着大人的吹侃:火車啊,綠皮車廂,一節連着一節,很長很長的十幾車廂。坐火車哪,可爽了,可輸服了,有盒飯吃,有風景看,可聊天,可睡覺。從此,心裏進駐着一個夢想:長大後,要去坐火車,看遠方。

終於,要去坐火車了。當母親第一次帶着懵懂茫遠的'我站立月台上候車時,火車從遠方傳來的獨特的汽鳴聲,悠長清嘯,呼嚦而來,狂嘯着颳起地上的風塵,掃起衣襬、髮絲,吹得人發懵。母親拉着我急急地後退,還在迷茫時,火車已停下。踏上火車時,才恍如做夢般,輕觸這想象的記憶裏如魔鬼般的綠皮車廂,清涼潮濕,踏上,坐下,從此便將生命的行程寄寓在這樣古樸的車廂裏。

好奇地望着,觸摸着,感受着。瞅望車廂裏其它的人羣,穿着五顏六色,形色各異,卻都慵懶惺鬆,困盹在座位上,也凝望新上來的人,也依舊瞅着窗外,也或許依舊靜坐凝神,不知神遊何方。少小的年紀,故做深沉地學着別人,矜持而温婉。

當火車啟動時,哐噹的一聲響,車廂搖晃着將人喚醒,於是,征程啟動了。車廂與車廂的連接處,在劇烈搖晃下,擺正了,扭順了,耳邊響起了火車磨擦鐵軌哐啷哐啷的聲音。繼而,車廂裏響起了好聽的柔美的廣播聲。然後,生命安歇了下來,幾多的想象都在單調而有節奏的鐵輪滾動聲中消散。

眼前窗外一片片風景如幻燈片似的從眼中一一急速刷過。煙茫雲色,人間煙火,都市喧囂,山色田園,阡陌荒野幻化而過,浮光掠影,在心頭抹上一筆最為純淨的色彩。那是第一次另一重世界的交割起始。

恍惚中,一片明亮蒼莽翠色倏忽被黑暗奪取。冥暗的隧道,生命陷入了窒息的期待,這幽長的隧道,暢想:是誰修建起這樣廣闊的隧道?是誰將這樣雄踞綿延的山脈打穿取道?又是誰的神力鋪築起如此幽長的隧道和鐵軌?那靜卧於上的綿延巍巍羣山難道在時光漸長中不會壓垮這黝黑的一條隧道?這黑暗到底有多長?無盡的思慮如黑暗的河流滾滾傾瀉生命。坎坷地冥想中,遠方出現了淡淡的亮光,漸漸欺近,臨至眼前,倏地一聲,黑暗被推遠了,迎來了光明和鬱郁莽莽的翠色,那條宛如沉黑清亮的帶子般的鐵軌一直在生命的底版上呻吟着,哐啷着,單調而節奏。

第一次的幸運,沒有碰上人流大潮,輕鬆簡單,至使我一直念想着第一次的光景,那般低靜的上車,落座,又那麼適意地遐想冥戀聆聽。以至於,對於從最初的聆聽到不耐煩到後來的專注歡喜,都是一種生命全新的裂變。

後來,我也學會了在鐵路上長長的漫步行走,跨一節節的鐵軌,縱穿一條條的鐵路,然後在野地高處觀望火車從遠處奔來。叫嘯着雄糾糾氣昂昂地直衝而來,那股噴薄的軒昂氣勢令渺小的我直面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感覺那列火車是從我的血脈筋骨上爬過,鏘鏗磅礴,咄咄逼人。然後,聽着它哐啷哐當金屬鋥亮摩擦的聲音,呼嘯着遠去,一節節車廂在天宇下襬動如一條長龍,軒昂着,扭擺着,瑰麗逶迤,又素樸綿遠。

少時問:鐵軌是木的還是鐵的。一時怔着。真的沒有好好看過它是鐵的還是木的。後來,腳踏鐵軌,看着綿長而逶迤的路軌,有一時的迷惘,放眼望去,它如記憶鋪瀉在時光裏的指引線,悠長綿遠,寂寂荒荒,莽莽蒼蒼。有一種時間洗礪過的清婉,有一種塵世踐踏過的鋥亮。它有軌枕和鋼軌。軌枕鋪在路碴上,鋼軌固定在軌枕上。宛曼延伸,至無限遙遠處。

月台。曾經從別人口中聽到這個詞時,很是懵懂。彼時茫荒的天宇是一片純澈淨靄,只有無邊的羣山,無限的天宇。那般美麗而凝久的名字是用來形容何方呢?當身處月台,依舊茫無所知。直至身陷浮塵,在淨化的一片遐思中才惘然知之它是如此的古樸,與火車相連,等候火車,所以它用來叫月台。一個站接一個站的站立,等候,月台便是生命的一個又一個驛站,將生命裏一個個陌生人帶來,又帶走。摩擦塵世的風雲變幻,更迭生命裏一程又一程的征程,嬗變時光裏一重又一重的記憶。

暮色輕薄,煙靄闌曼。你從遠處走來,走近月台,他從月台上走去,走向遠方,而我一直一直都在月台上,靜靜地站立,等候。生命的站台呵,從此不停地等着,站着,候着。一站接一站的下,一站接一站的上,又一站接一站的等。時光在日光下輕薄了煙靄,生命在塵世裏漂白了綺麗,從此,煙黃色,伴隨一生。

火車,如今成了走向遠方的最為主要的交通工具,而鐵路也成最為重要的交通路程。從鄉村走向城市,從城市邁向鄉村,從一座城市奔波於另一座城市,火車都是那般靜靄而沉穩。曾經,坐火車很美,感覺美,路途美,風景美。因人相對來説較少,不會出擁擠的現象,只要踏上火車,便可靜靜地端坐窗前,凝看窗外飄忽而過的風景,一程又一程的風景,變幻莫測。彼岸的風光,只有在火車上才能看到,只有那樣浮光掠影的幻變才最顯唯美而浪漫。因為隔着距離,所以美麗,因為端坐時光之子,急速前行,所以浪漫。即便就是不觀風覽景,只散神遊逸,也是一種閒適,靜坐閒瞅,聆聽輕語,一節諾大的車廂裏,上百人的觀眾,各色神情,各種形為,也可看個夠,賞個飽。

然現今,乘坐火車卻是一件痛苦的事,人口流動太大,人數太多,節假日也太蜂擁。春節、元宵、五一、中秋、國慶、元旦,還有寒署假,開學放學,一波波的人流,打工的、上班的、出差的、進貨的、旅遊的、學生放假開學、城市務工家長接送留守孩子的,總有太多的人穿流不息,蜂擁而至,總有太多的行李拖挎在身,擠擠攘攘,摩肩擦踵,疊股粘背,奔波擁擠在火車站、月台、車廂。乘坐一次火車,如打一場戰,身心皆憊,哪還能有閒心看車外的風景,哪還有閒情聽鐵軌摩擦的聲音,即便想看想聽,縱多的人羣擁堵着,也看不到車窗外的景至了。再者從城市到鄉村,鄉村到城市的諸多路段,因時間歷久,早已被破壞得滿目瘡痍。白色的垃圾,隨處可見;開發建設,隨處可看到不斷拓展的城建;荒廢的良田阡陌,一切都透着一股靡爛而荒蕪的氣息。不復曾經記憶中的那般唯美而清透,有着那般煙黃色的浪漫情致。

然,依舊還戀想着火車。在流動人少的時節,乘坐火車進行長途的遠涉,聆聽那蕩響在時光之外的聲音,捕捉那飄忽而過的逝去的記憶,再重組,發酵,凝結成一段悠長的歷史。漫浸時光的河流,讓記憶點點的沉睡又復甦,絲絲垂絛經世流年。

讓長長的鐵軌將生命帶到遙遠的他方,在他鄉凝看日光之色,暮色之靄,品味人世的煙火味,遺忘塵世的繁喧憂悒。踏着火車,便是踏着時光,列車在行駛,生命在流動,心靈在沉潛,記憶在剝離。

遠方的遠方,是鐵軌帶來的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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