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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灤郝人家散文

開灤郝人家散文

從草原天路騎行回來在家休整了一個星期,趁着還有一個星期的年假,和一起騎行的好友商量,不如趁着秋色正濃在唐山周邊找一個地方休閒一下,順便和幾個朋友聚聚,敍敍舊。我倆一拍即合,可是去哪呢,唐山周邊的景點跟我們騎行一路看到的景色比算不上更美,正糾結着,突然想起泳友小郝的二叔郝友就在興隆雙十井那安家十幾年了,一直説去,可是由於這些那些原因一直沒去。這次騎行天路以前就聽説小郝也呆年假,我趕緊給他打了電話,小郝説好,他也正好散散心,順便去看看二叔二嬸。我跟小郝商量好日期,然後跟幾個好友打了招呼,一切就緒,我們等着出發。

開灤郝人家散文

出發那天稍微有些水霧,下着小雨。

早以前就聽説過郝友這個人,曾經在我們礦做過中層領導,口碑很不錯,他退休以後在興隆雙十井盤下一所破爛的房子,和老伴住了下來,還幫助附近的村民修路,我騎單車曾經過那裏,那個地方現在開發成風景區,我在景區大門口留過影,景區把大路截了,聽小郝説,現在去他二叔家,要走幾裏山路才能到,已經不太方便。我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這次去能見他一面,心裏挺期待。

第二天早上,我和宋哥和利民坐公交去和小郝匯合,天有些陰,濛濛地飄着雨,有風吹過臉發涼。我拉緊衝鋒衣拉鍊,把手縮進袖子。宋哥和利民笑我。

一起同行的宋哥曾經和我一起在去年走過環北京小長線,人瘦瘦的。利民和我是泳友,我們三個住的都不遠,因為工作忙,有段時間沒一起出遊,以前大家還能在一起冬泳的時候聊聊,這兩年附近能冬泳的地方都沒了,大家能交流的機會越來越少,今天加上小趙和小郝大家聚在一起也挺樂呵。

人都有自己的圈子,因為愛好,性情,工作等等把大家圈在一起,圍成一個個互相交集的圓。今天我們五個為了一個目的歸於同一個圈。

因為小趙有些事要辦,我們四個坐在車裏等他,家耽擱了一些時間,我坐在車裏,看車窗外細雨濛濛,來來往往的人在街道上來來去去。某些時候的某些景色會讓你觸景生情,比如這車窗外的雨,讓人有種淡淡的憂愁或者説是略微的低落。

等小趙辦完事,我們上路。

走在高速公路上,以前騎行時那種漸進的景色不再有,汽車穿過隧道,一團錦簇猝地跳進你的眼睛,顯得很突然。騎行時那種可以隨時停下來用眼睛看看風景的感覺沒了,以前我還覺得一路騎行太急忙,很多美麗都來不及看就過了,當你坐在車上,才發覺,開車路上太匆匆。

下高速到了半璧山境內,我有些迷茫,這是我走過的路嗎?不斷出現的道路指示牌明確的告訴我,這就是。

換一個視角,世界大不同。

小郝一邊開車一邊跟我們聊,他説下高速再走一小時,轉下國道到一個叫大窪的村子,把車停在那爬一座山就到。聽上去路途並不算太遠。

山色越來越美,不過跟我和小趙在崇禮和延慶騎車看過的景色比起來還差些,人走的路多了,看得的景色也多了,也許會對舊的,曾經為之驚歎的景物失去熱情,內心裏萌生一種慾念,想再走遠些,再看未曾見過的天然之美,這大概是旅行帶給你成癮的`毛病。拐下國道,我們沿着一條坑窪的水泥路繼續走,不遠出開始有了人家,小郝指着那裏説,這就是大窪。

大窪村不算大,有條半乾的小河繞着村子,河道里是還帶着稜角的石頭,如果雨季來這裏的話,河水該是湍急而下的。我們來之前,小郝提前跟二叔打了招呼,二嬸讓他順便在大窪帶兩隻白條雞過來,過幾天有老年攝影團來用得上。我們把車停在一家小賣店旁,趁着小郝去買白條雞,我們幾個跟小賣店的主人聊了幾句,女主人打量我們幾眼説:"是去老郝家吧"。"是啊"我應,"老郝你們熟嗎?"女主人淡淡地:"認識,他隔三差五下山買東西,人很好。經常有旅遊的去他那,從這還得走一座樑才能到,開車是不行了。"

看得出郝友已經跟附近的村民打成一片,他們提起老郝跟説自己的街坊四鄰一樣。我們等小郝買完東西,他帶着我們沿着河岸走過小橋,離開大窪直奔上山的一條山路。山路崎嶇,秋風掃下的落葉撒滿小路,樹葉有的紅有的黃,還有一些黑色的,看上去五彩斑斕。山路彎彎,路上有很多石頭,因為才下過雨,有些滑。小郝説以前有一個盲人總給他二叔送貨,揹着大柵子(藤條編的籮筐),拄兩根枴杖,一個人走這條路往來好幾趟。我驚訝,我們明眼人還要小心些走,一個盲人是怎樣走在路上,光憑兩根杖翻過一道山樑。是不是人依賴越多越低能,當減去人一兩個賴以維繫的技能,會更好發揮人的潛能,我猜不出,這只是我的臆想吧。

高科技給人方便,其實也剝奪了人最原始的本能。

半路小郝説了句:二叔家吃飯會貴一些。我和朋友不在乎地説:能貴到哪兒去,沒事。

我們持續走了將近半小時,爬到山樑最高處,極目望去,不遠處的山樑有些光禿,似乎除了灌木沒有松柏,小郝指着那個地方説:我剛來的時候,這裏都是松樹,現在被偷得沒多少了,我們現在走的這條路以前沒這麼寬,偷樹的修了以後才這樣的。那一刻我懂了一個道理——原來那句老話,你比賊還懶這句話是錯的。再往下走,按照小郝來時説的路程,郝友家該到了。走着走着,我發現——在每個明顯路岔都有紅色油漆做的指示箭頭,很清晰。是誰做的這些路標呢,我心裏畫了一個問號。走到山下,又轉了一個彎,一棟木頭牌坊立在面前,小郝説,這就到了,我卻看不到房子的影子。

過了牌樓一座院落撞進眼來,層層疊翠的山坳裏這座院子顯得很孤單,紅磚牆上面寫着四個字“唐山人家”。院牆外有一窪圓井,清澈的泉水汪在裏面,水裏遊着一些極細的小魚,被我們這些客人驚了一下,忽的鑽進水管裏,一會又慢慢冒出來,悠閒地遊。院牆外還有一個雞舍,黑羽雞在院子周圍踱來踱去,很懶散。推開虛掩的院門,先投進眼睛是一顆碩大的山楂樹,火紅的山楂爬滿樹,襯得院子很喜慶。小郝二叔聽見我們開門的聲音迎了出來,我看他的穿着就是一個很普通的農家老頭,毛衣裹在身上有些舊,老人精神矍鑠,言語中透出經歷世事滄桑後的淡然和鎮定。二嬸接過小郝手裏的東西説:"你來得正好,要不還得要你二叔下山採買,這不嗎,省得你二叔跑了。"

我打量着院子,院子裏堆着一些柴,東屋窗下襬滿了石頭,都是一些奇形怪狀的。一根水管從院外引進來山泉水,老人還用筆在牆上寫“灑河源頭”四個字。我嚐了一下泉水,很甜。

郝友把我們領進門,他老伴也忙着佈置飯菜。我們經過一路的顛簸又頂着小雨走了將近四十分鐘的山路,稍微有些累,順勢圍在了桌子前,等熱氣騰騰的菜上桌。我和小趙經常騎行和徒步野外,吃過的農家飯種類也很多,飯菜的種類大同小異,都是些柴雞蛋,散養雞,土豬肉等等,我期待的是關於郝友在這裏經歷的事情。轉頭巡視了屋裏的陳設,除了牆角擺的一些糧食,屋裏幾幅手工畫的連環畫吸引了我,我湊上去看了看,上面記載的是開灤棧道修建的故事,這座山溝里居然還有這樣一座我們開灤人修建的棧道,是誰建造的,怎樣建造的?意外的收穫讓我驚喜,我認真的看了起來。

看完連環畫,我吃驚了,這座深藏大山的棧道是一個開灤退休老工人在上世紀六零年用一年的時間用鑿子一下下鑿出來的,全長一百三十多米,寬一點五米,開鑿石方三百多噸,砌牆二十多平方米,把兩山之間的山澗變成坦途。郝友看見我對連環畫感興趣,走到我跟前説:吃完飯,我帶你們去看看我們開灤的驕傲——棧道。趁二嬸飯菜還在做着,郝友帶我們在院外賞秋,我們五個一起合影,照片裏,我們背靠大山,滿山的五彩,好大一個秋。

我們在滿眼秋色中沉醉。還沒醒過神,二嬸就招呼着:吃飯啦。吃飯時宋哥和郝友説起自己的父親,郝友眼睛一亮,大聲喊:認識,老夥計了。他問了我們都在哪裏工作,聽我們説都在他曾經過做過的礦上班,更加興高采烈,不住地説:緣分,來來,我們爺幾個喝。二嬸燉的肉很香很爛,幾個家常菜也合口,我們幾個吃飽喝足。郝友意猶未盡把我們帶到他的裏間屋,拿出電子琴給我們彈起來,我們一邊聽琴一邊欣賞屋子裏的山水畫和釘在牆上的昆蟲標本,郝友指着它們如數家珍。他説這些都是在院子裏捉到的,一到夏天一院子蟲鳴,夏天裏沒有蚊子,一些户外愛好者會在院子裏搭帳篷燃起篝火聯歡,每年四月一直到十月底幾乎每星期都有人來,或者在這裏留宿,或者中午打尖,然後去爬海拔一千二百多米的獐帽山。

小郝提議去爬獐帽山,郝友急忙制止:這天氣路滑,你們還是別爬了,來回得三四個小時,下次吧。看他的眼神,大概覺得我們不是專業驢友,還沒有登山鞋和裝備,對我們的能力擔心。我和小趙看着山峯大概算了一下路程,應該不會太困難,於是,我們四個沿着河溝開始爬山。

往山上走,山體陡峭,不過爬着很舒服,經年的落葉踩上去很軟,沒有爬野長城時感到的對腳底板的衝擊。路中有幾處斷崖,這些難度對我們來説不是很困難,不過越往上走路的痕跡越模糊,等爬到兩山之間淺窪已經找不到路,我們只能憑山勢的起伏判斷方向,奔着主峯而去。主峯頂是一塊平緩的高地,落葉很厚,踩着軟軟的,感覺舒服。站在主峯往下看,我能看到羣山中郝友家紅頂房,羣山間佈滿猩紅、淺黃、樺白,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由於要趕着天黑前回家,我們匆匆拍了幾張照片就下了山,山中的峭壁上有幾隻羊咩咩叫,聽着聲音發顫,有些可憐,不一會,羊羣嘚嘚下山,隱在山林裏了。

下山很快,快到家碰到郝友,他很驚訝我們的速度,説即便户外爬也比我們慢一小時,我們真的夠快的。

臨走時郝友帶着我們去看棧道。

棧道聳立在兩山之間,以前村民繞行的舊路在棧道右邊曲曲彎彎地延山脊攀升,再順着山溝墜下來,和棧道另一端會合,而棧道就像一座橋,把天塹變成坦途,一下縮短了路程。

棧道緊靠石壁,底下是幾十米深的山澗,石頭砌的路面不寬,但是很平整。石壁上用紅油漆書寫着四個大字“開灤棧道”。小郝説這是二叔郝友讓他重新油過的,以前的字已經不清晰。沿着棧道走過去,一塊水泥碑築在龍角山的山脊上,郝友指着碑説:當初是我把它用車拉過來,立在這裏做一個紀念,讓來過這裏的人們都知道,這條棧道是我們開灤人修建的。他表情中現出自豪的神態。

臨走時,我們大家湊了錢給二嬸,二嬸跟我們急扯白臉不要,我們委託小郝把錢遞到二嬸手裏,二嬸推脱不了勉強收下了。我突然想起小郝來時説的飯菜會貴一些的話,我覺得單單從我們走來到郝友家的山路來説,兩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守在大山裏,最近的鄰居離他家四華里,採買食品要翻一道樑,並且保護開灤人的棧道,這樣看,這頓飯不是貴而是珍貴。二嬸臨走時給我們摘了一大包山楂,火紅火紅的山楂。

我很少抒情,大概是樸素慣了,對煽情已經不感冒。這次我覺得我該適當的抒發一下,不為別的,就為我們心中開灤這兩個字,開灤精神不是用來説的,而是像杜進普這樣的老前輩用鐵釺一下下釺出來,用雙手一塊塊碼出來的。有像郝友這樣的有心人傳承下來,以及我們這代即將跨入中流的新一代工人需要堅守的。

浮誇的新口號跟老一輩的開灤精神比起來,一文不值。

開灤精神不死。

標籤: 開灤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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