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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花經典散文

送花經典散文

花店開在冷清的街區,沒有多少人來打擾。我一向是一個歡喜避世的人,不過如今這個世道哪裏有山來給我藏呢?我置這個花店單單是因為生計,但父母卻很歡喜我這樣做,他們總為我的冷漠所困擾,但他們可能不太瞭解,對於我來説,即便是在最喧鬧的地方,我也能找到一角的沉寂。

送花經典散文

很久以前我就不相信,一個人,他能為自己能留下什麼,在這世間蹉跎,在他人的世界裏流浪,一切都是徒勞的,那麼,這樣的話,感情對於我來説,實在無足輕重,別人對我的愛慕來説,也是乏善可陳的。

我選擇逃避,只是因為,我認為,除自己的角落,守在原地,其他一切也沒有什麼可值得探討的意義。

有時候也是會在意一些東西的,在這花店裏,不得不照顧到每一位顧客,我常常能記住他們的名字,但也僅限於此。

有一個男人,他已經連續一個月光顧我的花店了。

西裝革履的,頭髮往後梳得很光,一副金絲邊的眼鏡,架在鼻樑上,投落下的陰影和店內的花襯在一起,他顯得尤其清冷。

説話時愛皺眉,眼光直直盯着我,似乎很在意一些禮節性的東西,譬如,每次進來他先做的必是道一聲好,離開後寫好的卡片端正地推到我的面前,自己則緩步走出。

街道上的風從門縫裏吹進來,我看着那男人留下的送花地址,儘管我已經能背下來,但每次看到他寫的字還是忍不住摩挲一遍,這字很好看,清秀俊雅,和他的人一樣。

只需要往一個地方跑,但他每次都預訂兩束花,難道是有兩位情人嗎?我忍不住這麼想。

玫瑰和丁香是完全不同的花種,玫瑰豔麗,丁香純潔,我抱着這兩束花的時候會產生一種拿錯了花類的錯覺,送花的人不是我,因此也不必要在這種細節上過多的糾結。我把花拿給那位小姑娘,手裏的東西空了,心也跟着放下了。

即使不太明白,他再來的時候我也是不打算問的。

回答又究竟是真是假呢?這可值得懷疑的虛幻世界,我並不不相信任何情感。儘管他並不像是會説謊的樣子。

電話鈴一響,我的周圍就陷入沉寂,我在夢中驚醒,中午的時候一般都在睡午覺,因此並未想過誰會打電話過來。

接電話時,猶豫了一下,但電鈴一直震動着,我把話筒拿起,是母親的聲音,我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與她聯繫了,我問:父親好嗎?

這純粹多餘,我總喜歡做一些無用之事,母親也知道我的毛病,但她每次都縱容我,讓我一個人説着,即使她處在崩潰的邊緣。以前我大吵大鬧的時候,想用頭撞牆,期望得到一顆糖果,母親拉着我,她強忍着眼淚不掉下來。

嗨呀,做什麼呢?她這麼勸我的時候,我就以為她是在鼓勵我,因為她是笑着的,似乎孩子就是這麼喜歡鬧脾氣,大人也喜歡看孩子鬧脾氣,我就以為我被羞辱了。

我恨母親。

父親他並不這樣,他不愛管我,但他特別喜歡叫我的名字,父親叫我名字的時候完全不像他,不論是笑着,惱怒着,抑或是漠不關心的,在我的印象裏,父親叫我的時候永遠不再我的面前,隔着一個房間,隔着一棟樓,隔着一條街,隔着城市,我沒見過父親真實的樣子。

你爸他,去世了。

很簡單的.,很鎮定的,我走出了店門口,關門後,我也忘了那個男人。

父親去世對我的影響並不大,不過就是那樣,世間少了一個男人,如果我在山裏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麼想的時候,我覺得我很冷血,但並不厭惡這樣的自己,這是真的我。

不知道那男人還會在我這裏訂花嗎?回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兩週了,花店裏是空的,走之前我把所有的花都兜售回花市,重新開張我還得再去花市購花。

玫瑰和丁香浮現在我的腦海裏,玫瑰的花瓣漂浮在海面上,丁香順着溪水流入夕陽裏,藍色和紅色交融,玫瑰和丁香捧在我手中。

我決定自己去一趟。

那個男人究竟是送給怎樣的女人?玫瑰配誰,丁香又是如何插在花瓶裏的,那是怎麼樣的屋子怎樣的家庭,他以如何的姿態愛她呢?去往那棟樓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等我反應過來發現自己身處鬧市,車流、人流、白色的雲朵、黑色的尾氣、身邊的人都朝着一個方向湧,清晨的霧被攪動了,我漸漸有點恐慌。

過馬路時,我東張西望,就像一個去找情夫的情婦,儘管我知道並不是這樣……我至今未愛過一人,但,縱然如此,我跨出了一步便覺得是徹底的背叛。這座城市太冷了,我第一次發覺,在以往我甚至沒有走出過這城市一步,每一個角落都很陌生。

玫瑰、丁香

女人有什麼不一樣呢?如花的臉蛋,單薄的脣,瘦脊腰線,在門板的後面,我窺見幾個歪扭的衣櫥,在客廳裏,衣櫥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嗎?她接過我手中的花,神色黯淡,低低的頭,我看見她滑下的吻痕,露在脖子那一塊,像是口紅點上去,剋制的一個吻,我想這是什麼時候留下的呢?

我未見過她。

媽媽?她驚叫一聲,屋內有人咳嗽,極其用力地用肺部呼吸,呼呼呼,她就像是一個風箱。

丁香花,玫瑰花

謝謝,她焦急地朝我頷首,我點了點頭,退出門外。

她的母親生病了,她自己也是精神不振,那個男人送了她兩束花,火紅的熱情,風裏的聖潔,我回去的路上和那男人擦肩而過。

我在市區待了一天,那時候是傍晚九點。

叫住他?叫住他?問他?問嗎?

越過夜色,月光輕輕的,我停下腳步,我不知道自己的癥結所在。

想給自己一個答案,於是第二天,我找那小姑娘説了會兒話,我問她,你每次去送花的時候是怎樣的情形呢?

恩,那家裏沒別人,只是一個小姑娘帶着她的母親,他們家似乎很艱難,基本只有一些簡單的傢俱,母親生病了躺在沙發上,唯一的房間太悶了。

那個顧客怎麼樣呢?

那個男人?他一直照顧她的,不知道為什麼,除了送花,他還提供她們生活費,那房間也因為他的花靚麗不少,平時都是晦暗的。

那是她的妻子嗎?

不,應該不是,我猜他已經有妻子了。

哦。

到此結束吧,我的後背驚出一層汗,我為這男人所感動了,真實的感動讓我恐懼。

他,那個女人,我的父親,在這個世界上有這樣的人嗎?我想世界是虛幻的,情感是不可捉摸的,我為此不曾動心,為此不曾努力,為此逃避,那個男人對她,她的母親百般照顧,如果都是虛假的,那麼不會犧牲太大嗎?

父親死去時,我沒見過,聽見房間裏的咳嗽聲卻催我心疼,那個男人的眼睛有一點悲愴,黑夜裏埋進的月光,他的背很直,腳步很快,擦肩而過時,他的呼吸很沉重。

我看着花架上的玫瑰,初生的紅蕊,碧綠的葉子,我拿起手邊花盆的丁香,摘下一片葉子,嗅了嗅,我想,這是最值得的一種香氣。

標籤: 送花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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