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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中那些温暖散文

生命中那些温暖散文

這樣的初春午後陽光細碎柔暖,沉默望向遠方。習慣以文字為口,淺淺的筆下道出流年。有人説,習慣回憶往事的時候,那個人就老了。嗯,是這樣的,心在一年一年的風霜凜冽中逐漸老去了,慢慢地就爬上了皺紋,啜一口香茗,微笑着望向窗外,我問自己這樣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風雨除了加速自己的成熟,也在千帆過盡之後心境呈現出滄桑之感。我唯以搖頭和歎息,很多東西找不到一份答案,有些答案不過是個道理,懂得的時候輕聲告訴自己就好了。

後來想起生命中那些温暖,因為流年的逝去卻反倒更加清晰,往事中的他們用愛捂熱了曾經寒冷的青春。哪怕是曾經,我願永遠保存這份愛,所以害怕自己有一日老去,老的混沌不堪,老的不可原諒,忘了這些過往,總是有那麼些説不出來的心酸味道。是這樣的,我是一個攜帶往事過活的人,少了過去的回憶,我無法原諒自己。

不算擁擠的温暖回憶中,我始終記得這樣一個人,她永遠用手比劃着,有時候因為着急,臉就憋的通紅,額頭上生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可是她的世界永遠是無聲的,是的,她不會説話,是個失聲的人。

十五歲的時候我在家鄉的煙花廠上班,由於是失去爸的歲月,加之失學的憂傷,把自己弄成了傷痕累累的孩子,眼中有着隱忍和迷茫,家的坍塌和夢想的破碎雙重襲擊着我,人羣中落寞與孤寂,格格不入每一種快樂之中。於是每個午後會在圍牆的陰影下面沉默,也會用樹枝在地上畫着圈圈,那些不知名的符號,像我的心事一樣凌亂無章,常常在我身邊低頭陪着我的都會有她---啞巴姐。

啞巴姐很早沒有雙親,在很多親人像拋枕頭一樣被丟來丟去中長大,後來就來廠裏做工,啞巴姐長得五大三粗,像極了影視中那些東北女人的形象,更像個悍婦一樣一臉橫肉,只要誰拿她取笑,她就會滿臉豬肝色,用手稀里嘩啦比劃着,通常很多人根本不去研究她爭辯什麼,只有我知道,啞巴姐是在罵他們,因為啞巴姐底下曾得意洋洋的和我顯擺過,撇着嘴巴嘲笑那些人,意思是説,他們笑我殘疾是個啞巴,以為自己得着便宜,其實呢,我用這種方式罵他們,他們都不知道啥意思,我才得便宜了呢。我常常對她這樣的舉動報之一笑。並不贊成這種無聊戰爭。

可是無論我怎麼忽視和愛搭不理她,她都始終在我的身邊,我沉默的時候,她就拉拉我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樣悠盪起來,直到我笑了,她就捏捏我的鼻子笑得更開心,也會在開飯的時候,很硬氣的替我佔座位,誰要是試圖拿走那個椅子,她又稀里嘩啦的開始用手比劃,然後向護着寶貝一樣拉扯着椅子,直到看見我的身影使勁用手勢招呼我快跑幾步,我撈着座位吃頓飯了,旁邊的人也會半不高興的摔打着飯碗和臉子,聲調怪異的用話敲擊我,小米,你用糧食喂下啞巴了嗎?什麼都想着你。我就低下頭吃飯,不多言一句,可是有了要哭的心思,啞巴姐還在使勁使勁的往我碗裏塞着菜,我很用力的一躲閃,菜就掉在桌子上了,啞巴姐眨巴着眼睛望着,然後慢慢的把桌子上掉的菜放進自己碗裏,我就很生氣的`去吼她,髒你不知道嗎?還吃?你傻呀?丟下飯碗就跑掉了。年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生氣,哭的委屈巴拉,好像是不喜歡那些人用話敲打,也好像生氣啞巴姐的多事,不能讓自己人羣安靜的隱藏。後來哭得最兇的那瞬間是因為眼前都是啞巴姐望着我的眼神。

那一整天我都沒有再和她説句話,晚上的時候枕邊多了幾個雞蛋,我知道是啞巴姐從廚房拿來的,果真是這樣的,還是偷出來的,這次在被子裏面咬着嘴脣沒敢哭出聲音,攥緊着這幾個雞蛋,邊哽咽邊吃下,因為抽泣喉嚨裏面開始抗議,就乾嘔出來,啞巴姐就在身後一直拍着我的背,這次我沒有怪她去偷雞蛋,我不忍心再去責怪她。她的眼神裏面都是恐懼,我知道,在這個場子裏面大家都取笑和排斥她,她只有我這個朋友而已。

具體也不記得年少的自己和她是怎麼和好的,就知道她還依然下班後屁顛顛的跟在我後面,在午後和傍晚的時候,在圍牆或樹蔭下和我抱着雙膝,用枝條學我畫一些東西,有一天突然讓我教她寫字,我每一次教會她一個,她就認認真真的重複着寫,第二天的時候下班後風一樣把我拉到樹下,寫昨天教過的那個字,雖然也歪歪扭扭,但是也算是寫對了,我就讚揚的豎起大拇指,啞巴姐在地上蹦跳起來,拉着我的手比劃再寫再寫,那個時候所寫的一些字無外乎小學生的一些漢字,像上、中、下、人、口、手一些簡單的字,直到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筆畫出一大堆,任我和她很熟悉還是猜不出這個她想學的字到底是什麼?一會用手比劃着下巴有鬍子像是男人?一會又比劃抱着寶寶的動作,她急了,讓我看的嘴型,一下子我就呆了,是爸爸那個拼音,就開始流淚,啞巴姐開始慌亂了,我流出眼淚,她就伸手去擦,再流再擦,那時候爸剛去世三四個月而已,脆弱的心還是不能去觸碰那些。啞巴姐一臉愧疚的疼惜,用手懊惱的打自己的頭和臉,我抓着她的手搖頭,一直搖頭,她就比劃着自己做夢,夢見了爸爸。想要會寫這個字,後來她們一起同來打工的姐妹説,啞巴姐的爸爸是因為掙錢想給啞巴姐治嗓子,在工地被砸死了,索賠的錢也被這些親屬瓜分了,現在我才知道,啞巴姐應該比我疼,而她卻很想疼我,只是當時還太小了,對這些情感都不是很清楚。

知道她對我好,偶爾也會兇她,以為我們會一直在一起,就這麼兩個人相互伴着度過那些歲月呢,年少的心思還不能思考過於遙遠的離別吧。

某天后,是一個非常炎熱的下午,宿舍裏面爆發了一條爆炸性新聞,臨牀小薇新買的褲子昨天丟了,是一條黑色的腳蹬褲,那個年代剛剛流行起來的一種褲子款式,小薇在屋子裏面叫嚷着是誰偷了她的褲子,分貝極高,我有些嚇傻了,馬上想到了自己,因為昨天我剛剛請假回家給媽送工資錢,只有我離開廠子了,會不會是以為是我呢,雖然我沒有做這件事,可是那時候在意自己在別人眼裏的樣子,也害怕她真的把矛頭指向我,我該怎麼為自己辯解?有嘴也説不清了。我還做不到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境界,小小的心因為這些混沌,整個人站立不安,小薇用眼睛在屋子裏面急速的掃視。我因為戰兢,腿不自覺地抖着。小薇開口説,一定是啞巴,啞巴最愛偷東西,手腳不老實,上次還在食堂偷雞蛋呢?啞巴用手使勁的比劃着,不停地用喉頭僅存的一點聲音使勁抗議,臉上因為用力漲的通紅,可是大家都冷漠地看着她,似乎都不相信她,啞巴姐把眼神轉向我,期望我能替她説一句話,替她辯解,當她求助的眼神望過來的時候,我膽怯了,第一個想到的還是自己,想着我替她説話會不會把我也牽連進去,我們都成了有嫌疑的人,而我不能有絲毫閃失和差池,我不能丟掉這個工作,我要指望這份工作養家。我就在那裏沉默,像一座雕像一樣低着頭,那種自私把我割裂的疼痛萬分,那種明哲保身的齷齪思想在爭鬥之後佔了上風,一句話也沒有開口説,啞巴失望地低下頭從我身邊過去的時候,使勁撞了我一下。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將近一個星期裏,我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那天午後場子的大門吱嘎開了,只有外面來車的時候,場子的大門才會被打開,女孩們都好奇的抻出頭,很好奇是什麼事情。啞巴姐就在一個人的拉着中走向了車子,走過我們車間門前的技術員説,啞巴的親屬給啞巴説了一門親事,她的親屬們來接她回去成親。聽見這句話,放下手中的工具去跑向外面,啞巴姐的車子已經啟動了,我追着車子想跟她説句話,可是車子出了大門就開始加速了,她的親屬們怕停下車來啞巴再變卦不肯走,所以不理會我在後邊的呼喊,啞巴趴在後面的車窗上眼巴巴地望着我,眼神中都是疼惜和不忍,我知道她原諒我了,她打的那個手勢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是我愛你小米,最後伸出的小指頭,代表我是老幺,因為這個廠子裏最小的女孩子,她通常都這樣比劃着形容我,就是這句,這個手勢,我蹲在地上哭得很大聲,委屈又淒厲,她原諒我了,原諒我的膽小自私,怯弱和殘忍,車駛出去那麼遠,我還看見她一直一直在做那個手勢。心就疼得沒有辦法呼吸。

從此,我就這樣失去了她的消息,不知道這麼些年之後,她還記不記得教她寫爸爸那個字哭泣的女孩子,那個吃她偷來的雞蛋也偷偷流淚的我,會不會回憶起在那個疼痛歲月裏相互相依的回憶呢?與我對她有那麼多虧欠,每每想起來還會疼,這個社會教會我殘忍的生存法則,我把他醜陋的用在我最愛的人身上,這份自責曾是那樣疼,直至如今也是無法釋懷的。唯一想起來安慰的是啞巴姐最後那句話,她讓我在那段歲月裏那麼暖,那麼妥帖的依靠着一個人。雖然參雜着很多無奈和疼痛。或許人世間的情都是有疼痛摻雜的吧。

人這一生長的是苦難,短的是歡顏,我們都這樣度過生活,此刻我祝福我的啞巴姐的苦難能少一些,再少一些,只願她幸福,我在佛前閉目誦經,不為長生,只為祈禱我愛的人都幸福。

不懂愛的時候被人愛着是幸福的事情,懂得愛的時候期望像啞巴姐姐那樣無私的愛着一個人,後來,薄涼的心自己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做到,只是知道願一直努力,希望愛鋪滿生命,生命開出金色的花朵來。

愛出則愛返,福來則福往,我這樣告訴自己。也祈禱我的啞巴姐姐能看到這篇文章,知道小米在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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