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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冀才經典散文

馮冀才經典散文

在學習、工作或生活中,大家或多或少都接觸過散文吧?散文是一種抒發作者真情實感、寫作方式靈活的記敍類文學體裁。為了幫助大家更好的瞭解散文,以下是小編收集整理的馮冀才經典散文,歡迎大家分享。

馮冀才經典散文

馮驥才:世間最難讀懂的書其實是人

一個人就是一本書。

讀人,比讀其它文字寫就的書更難。我認認真真地讀,讀了大半輩子,至今還沒有讀懂這本“人之書”。

有的人,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裏願意把傘借給你,而下雨的時候,他卻打着傘悄悄地走了。

你讀他時,千萬別埋怨他

因為他自己不願意被雨淋着(況且是人家的雨傘),也不願意分擔別人的困難,你能説什麼呢?還是自己常備一把傘吧。

有的人,在你有權有勢的時候,圍着你團團轉,而你離職了,或是無權無勢了,他卻躲得遠遠的。

你讀他時,千萬要理解他

因為他過去是為了某種需要而讚美你,現在你沒有那種功力了,也就沒有必要再為你吟唱讚美詩了。在此,你就需要靜下心來,先反思一下自己過去是否太輕信別人呢?

有的人,在面對你傾訴深情的時候,語言的表述像流淌一條清亮、甜美的大河,而在河牀底下,卻潛藏着一股污濁的暗流。

你讀他時,千萬別憎恨他

因為凡是以虛偽為假面來欺騙別人的人,人前人後活得也挺艱難,弄不好還會被同類的虛偽所懲罰,你應該體諒他的這種人生方式,等待他的人性迴歸和自省吧。

有的人,在你辛勤播種的時候,他袖手旁觀,而當你收穫的時候,他卻毫無愧色地以各種理由來分享你的果實。

你讀他時,千萬別有反感

因為有人肯於分享你豐收的甜蜜,不管他懷着一種什麼樣的心理,都應該持歡迎的態度。你作出一點犧牲,卻成全了一個人的業績欲,慢慢地,會讓他學會一些自尊和自愛。

有的人,注重外表的修飾,且穿着顯示出一種華貴,而內心深處卻充滿了空虛,充滿了無知和愚昧。那種無文化的形態,常常不自覺地流露在他的言語行動中。

你讀他時,千萬別鄙視他

因為他不懂得服裝是裁縫師製作的,僅僅是貨幣的標誌,而人的知識、品德和氣質,卻是一個人的真正的人生價值。對於庸俗的人,你可以反觀對照一下自己的行為。

讀別人,其實也是在讀自己,讀真、讀善、讀美的同時,也讀道貌岸然背後的偽善,也讀美麗背後的醜惡,也讀微笑背後的狡詐。。。 。。。

讀人,最重要的是讀懂怎樣為人。

讀人,是為了要做一個真正的人。

因此,讀人時,要學會寬容,要學會大度,由此才能讀到一些有益於自己的東西,才能讀出高尚,才能讀出歡樂,才能讀出幸福。

儘管我還沒有讀完這本“人之書”,但我會一直努力從各個方面去閲讀。

馮驥才《維也納春天的三個畫面》

你一聽到青春少女這幾個字,是不是立刻想到純潔、美麗、天真和朝氣?如果是這樣你就錯了!你對青春的印象只是一種未做深入體驗的大略的概念而已。青春,它是包含着不同階段的異常豐富的生命過程。一個女孩子的十四歲、十六歲、十八歲——無論她外在的給人的感覺,還是內在的自我感覺,都決不相同;就像春天,它的三月、四月和五月是完全不同的三個畫面。你能從自己對春天的記憶裏找出三個畫面嗎?

我有這三個畫面。它不是來自我的故鄉故土,而是在遙遠的維也納三次旅行中的畫面定格,它們可絕非一般!在這個用音樂來召喚和描述春天的城市裏,春天來得特別充分、特別細緻、特別蓬勃、甚至特別震撼。我先説五月,再説三月,最後説四月,它們各有一次叫我的心靈感到過震動,並留下一個永遠具有震撼力的畫面。

五月的維也納,到處花團錦簇,春意正濃。我到城市遠郊的山頂上游玩,當晚被山上熱情的朋友留下,住在一間簡樸的鄉村木屋裏,窗子也是厚厚的木板。睡覺前我故意不關嚴窗子,好聞到外邊森林的氣味,這樣一整夜就像睡在大森林裏。轉天醒來時,屋內竟大亮,誰打開的窗子?正詫異着,忽見窗前一束豔紅豔紅的玫瑰。誰放在那裏的?走過去一看,呀,我怔住了,原來夜間窗外新生的一枝綴滿花朵的紅玫瑰,趁我熟睡時,一點點將窗子頂開,伸進屋來!它沾滿露水,噴溢濃香,光彩照人;它怕吵醒我,竟然悄無聲息地又如此輝煌地進來了!你説,世界上還有哪一個春天的畫面更能如此震動人心?

那麼,三月的維也納呢?

這季節的維也納一片空?。陽光還沒有除淨殘雪,綠色顯得分外吝嗇。我在多瑙河邊散步,從河口那邊吹來的涼滋滋的風,偶爾會感到一點春的氣息。此時的季節,就憑着這些許的春的泄露,給人以無限期望。我無意中扭頭一瞥,看見了一個無論多麼富於想象力的人也難以想象得出的畫面——

幾個姑娘站在岸邊,她們正在一齊向着河口那邊伸長脖頸,眯縫着眼,撅着芬芳的小嘴,親吻着從河面上吹來的捎來春天的風!她們做得那麼投入、傾心、陶醉、神聖;風把她們的頭髮、圍巾和長長衣裙吹向斜後方,波浪似的飄動着。遠看就像一件偉大的雕塑。這簡直就是那些為人們帶來春天的仙女們啊!誰能想到用心靈的吻去迎接春天?你説,還有哪個春天的畫面,比這更迷人、更詩意、更浪漫、更震撼?

我心中的畫廊裏,已經掛着維也納三月和五月兩幅春天的圖畫。這次恰好在四月裏再次訪維也納,我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屬於四月這季節的同樣強烈動人的春天傑作。

開頭幾天,四月的維也納真令我失望。此時的春天似乎只是綠色連着綠色。大片大片的草地上,沒有五月那無所不在的明媚的小花。沒有花的綠地是寂寞的。我對駕着車一同外出的留學生小呂説:

"四月的維也納可真乏味!綠色到處氾濫,見不到花兒,下次再來非躲開四月不可!"

小呂聽了,就把車子停住,叫我下車,把我領到路邊一片非常開闊的草地上,然後讓我蹲下來扒開草好好看看。我用手撥開草一看,大吃一驚:原來青草下邊藏了滿滿一層花兒,白的、黃的、紫的;純潔、嬌小、鮮亮;這麼多、這麼密、這麼遼闊!它們比青草只矮几釐米,躲在草下邊,好像只要一努勁,就會齊刷刷地全冒出來……

"得要多少天才能冒出來?"我問。

"也許過幾天,也許就在明天。"小呂笑道,"四月的維也納可説不準,一天換一個樣兒。"

可是,當夜冷風冷雨,接連幾天時下時停,太陽一直沒露面兒。我很快就要離開這裏去意大利了,便對小呂説:

"這次看不到草地上那些花兒了,真有點遺憾呢,我想它們剛冒出來時肯定很壯觀。"

小呂駕着車沒説話,大概也有些怏怏然吧。外邊毛毛雨點把車窗遮得像拉了一道紗簾。可車子開出去十幾分鍾,小呂忽對我説:"你看窗外——"隔過雨窗,看不清外邊,但窗外的顏色明顯地變了:白色、黃色、紫色,在窗上流動。小呂停了車,手伸過來,一推我這邊的車門,未等我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便説:

"去看吧——你的花!"

迎着細密地、涼涼地吹在我臉上的雨點,我看到的竟是一片花的原野。這正是前幾天那片千千萬萬朵花兒藏身的草地,此刻一下子全冒出來,頓時改天換地,整個世界鋪滿全新的色彩。雖然遠處大片大片的花已經與濛濛細雨融在一起,低頭卻能清晰看到每一朵小花,在冷雨中都像英雄那樣傲然挺立,明亮奪目,神氣十足。我驚奇地想:它們為什麼不是在温暖的陽光下冒出來,偏偏在冷風冷雨中拔地而起?小小的花居然有此氣魄!四月的維也納忽然叫我明白了生命的意味是什麼?是——勇氣!

這兩個普通又非凡的字眼,又一次叫我怦然感到心頭一震。這一震,便使眼前的景象定格,成為四月春天獨有的壯麗的圖畫,並終於被我找到了。

擁有了這三幅畫面,我自信擁有了春天,也懂得了春天。

馮驥才《永恆的敵人》

——古埃及文化隨想

我面對着雄偉浩瀚、不可思議的金字塔,心裏的問號不是這二百三十萬塊巨石怎樣堆砌上去的,也沒有想到天外來客,而是奇怪這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築竟是一座墳墓!

當代人的生命觀變得似乎豁達了。他們在遺囑中表明,死後要將骨灰揚棄到山川湖海,或者做一次植樹葬,將屬於自己最後的生命物質,變為一叢鮮亮的綠色奉獻給永別的世界。當天文學家的望遠鏡把一個個被神話包裹的星球看得清清楚楚,古遠天國的夢便讓位於世人的現實享受。人們愈來愈把生命看做一個短暫的興滅過程。於是,物質化的享樂主義便成了一種新宗教。與其空空地企望再生,不如盡享此生此世的飲食男女。誰還會巴望死亡的後邊出現奇蹟?墳墓僅僅是一個句號而已。人類永遠不會再造一個金字塔吧。

但是,不論你是一個怎樣堅定的享樂主義者,抑或一個無神論者和唯物主義者,當你仰望那頂端參與着天空活動的、石山一般的金字塔時,你還是被他們建造的這座人類史上最大的墳墓所震撼——不僅由於那種精神的莊嚴,那種信仰的單純,更重要的是那種神話一般死的概念和對死的無比神聖的態度與方式。

古埃及把死當做由此生度到來世的橋樑,或是一條神祕的通道。不要責怪古埃及人的幼稚與荒唐,在曠遠的四千五百年前,誰會告訴他們生命真正的含義?再説,誰又能告訴我們四千五百年後,人類將怎樣發現並重新解釋生與死的關係,是不是依舊把它們作為悲劇性的對立?是不是反而會回到古埃及永生的快樂天國中去?

空氣燃燒時,原來火焰是透明的。我整個身體就在這晃動的火焰裏灼烤,大太陽通過沙漠向我傳達了它的凜然之威;儘管戴着深色墨鏡,強光照耀下的石山沙海依然白得扎眼;我身上揹着的礦泉瓶裏的水已經熱得冒泡兒了,奇怪的是,瓶蓋擰得很嚴,怎麼會蒸發掉半瓶?儘管如此,我來意無悔,踩着火燙的沙礫,一步步走進埋葬着數千年前六十四個法老的國王谷。

鑽進一個個長長的墓道,深入四壁皆畫及象形文字的墓室,才明白古埃及人對死亡的頂禮膜拜和無限崇仰;一切世間夢想都在這裏可聞可見,一切神明都在這裏迷人地出現。人類藝術的最初時期總與理想相伴,而古埃及的理想則更多依存於死亡。古埃及的藝術也無處不與死亡密切相關。他們的藝術不是張揚生的輝煌,而是渲染死的不朽。一時你卻弄不清他們讚美還是恐懼死亡?

他們相信只要保存遺體的完好,死者便依然如同在世那樣生活,甚至再生。木乃伊防腐技術的成功,便是這種信念使然。沉重的石棺、甬道中防盜的陷阱、假門和迷宮般的結構,都是為遺體——這生命載體完美無缺地永世長存。按照古埃及人的説法,世間的住宅不過是旅店,墳墓才是永久的居室;金字塔的龐大與堅固正是為了把這種奇想變成驚人的現實。至於陪葬的享樂器具和金銀財寶,無非使法老們死後的生活一如在世。那麼這一切到底是為了裝飾着死,還是創造一種人間從未發生過的奇蹟——再生和永生?

即使是遠古人,面對着呼吸停止、身軀僵硬的可怕的屍體,都會感到生死分明。但是在思想方法上,他們還是要極力模糊生死之間的界限。古埃及把法老看做在世的神,混淆了人與神的概念;中國人則在人與神之間別開生面地創造一個仙。仙是半神半人,亦人亦神。在中國人的詞典裏,既有仙人,也有神仙。人是有限的,必死無疑;神是無限的,長生不死。模糊了神與人、生與死的界限,也就逾越死亡,進入永生。

永生,就是生命之永恆。這是整個人類與生俱來最本能、也最壯麗的嚮往。

從南美熱帶雨林中瑪雅人建造的平頂金字塔、到中國西安那些匪夷莫思的浩蕩的皇家陵墓、再到邁錫尼豪華絕世的墓室,我們發現人類這樣做從來不只是祭奠亡靈,高唱哀歌,而是透過這死的滅絕向永生髮出竭盡全力的呼喚。

死的反面是生,死的正面也是生。

遠古人的陵墓都是用石頭造的。石頭堅固,能夠耐久,也象徵永存。然而四千五百年過去了,阿布辛比勒宏偉的神像已被風沙傾覆;尼羅河兩岸大大小小几乎所有的金字塔,都被竊賊掏空。曾經祕密地深藏在國王谷荒山裏的法老墓,除去倖存的阿蒙墓外,一個個全被盜掘得一無所有。沒有一個木乃伊復活過來,卻有數不盡的木乃伊成為古董販子們手裏發財的王牌。不用説木乃伊終會腐爛,古埃及人決不會想到,到頭來那些建造墳墓的石頭也會朽爛。在毒日當頭的肆虐下,國王谷的石山已經退化成橙黃色的茫茫沙丘;金字塔上的石頭一塊塊往下滾落;斯芬克斯被風化得面目全非,眼看要復原成未雕刻時那塊頑石。如果這些石頭沒有古埃及人的人文痕跡,我們不會知道石頭竟然也熬不過幾千年。這叫我想起中國人的一句成語:海枯石爛。站在今天回過頭去,古埃及人那永生的信念,早已成為人類童年的一廂情願的痴想。

世界上最古老的神廟——盧克索神廟和卡納克神廟,已經坍塌成一片傾毀的巨石。在盧克索神廟的西牆外,兀自豎立一雙用淡紅色花崗巖雕成的極大的腳,膝蓋以上是齊刷刷的斷痕,巨大的石人已經不見了。他在哪裏,誰人知曉?這樣一個堅不可摧的巨像,究竟什麼力量能擊毀並把它消匿於無?而躺在開羅附近孟斐斯村地上的拉美西斯二世的幾十米的石像,卻獨獨失去雙腳。他那無以倫比的巨腳呢?我盯着拉美西斯二世比一間屋子還大的修長光潔的臉,等待回答。他卻毫無表情,只有一種木訥和茫然,因為他失去的有比這雙腳更致命的東西便是:永恆。

永恆的敵人是什麼?它並不是摧殘、破壞、寇亂、竊盜、消磨、腐爛、散失和死亡。永恆的敵人是時間。當然,永恆的載體也是時間,可是時間不會無止無休地載運任何事物。時間的來去全是空的。在它的車廂裏,上上下下都是一時的光彩和瞬息的強大。時間不會把任何事物變得永恆不滅,只能把一切都變得愈來愈短暫有限和微不足道。可是古埃及人早早就知道怎樣對抗這有限和短暫了。

當我再次面對着吉薩大金字塔,我更強烈地被它所震撼。我明白了,這埋葬法老的人類最偉大的建築,並非死亡象徵,乃是生之崇拜,生之渴望,生之慾求。

金字塔是全人類的最神聖的生命圖騰!

想到這裏,我們真是充滿了激情。也許現代人過於自信現階段的科學對生命那種單一的物質化的解釋,才導致人們沉溺於浮光掠影般的現實享樂。有時,我們往往不如遠古的人,雖然愚頑,卻憑直覺,直率又固執地表現生命最本能的慾望。一切生命的本質,都是頑強追求存在,以及永存。藝術家終生鍥而不捨的追求,不正是為了他所創造的藝術生命傳之久長嗎?由於人類知道死亡的不可抗拒,才把一切力量都最大極限地集中在死亡上。只有穿過死亡,才能永生。那麼人類所需要的,不僅是能力和智慧,更是燃燒着的精神與無比瑰麗的想象!仰望着金字塔尖頭脱落而光禿禿的頂部,我被深深感動着。古埃及人雖然沒有跨過死亡,沒有使木乃伊再生,但他們的精神已然超越了過去。

永恆沒有終極,只有它燦爛和轟鳴着的過程。

正是由於人類一直與自己的侷限鬥爭,它才充滿活力和不斷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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