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伏在平常裏散文

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最好能有位和尚，和尚最好能是位得道高僧。這是最原始的故事版本，我們一般到了廟裏，看到長鬚冉冉身穿僧服的僧人就會有一探究竟的任性和衝動。當僧人們向我們陳述自己的救治神蹟或者抱怨財政撥款不均時，我們的心緒一下子就從故事版跌落到現實版中。鳥戲山林樹木葱蘢，流水悠悠清韻潤澤。我們爬山徒步，就是要從現實生活裏走出來，讓淳樸洗淨世故清新干掉迷惘。如果繼續和抱怨解釋為伍，同爭鬥不滿同行，那我們何必興師動眾離題萬里呢？

其實，生命裏的僧人也許只是一位逃難到此的俗人，藉着祈願求福的內心真誠紮根在此。渴望能一邊生活一邊默默提升而已，不曾想廟堂之上竟然也是俗世清歡，好不容易山外來客就隨口説説。他已經獨自在廟堂裏，就漸漸失卻了塵世的求生之本，慢慢風乾了已有的精神內存。修行需要合適的道場，勢均力敵方能感受品質裏的自己。如果沒有足夠的積累，就不能把自己放空在遠離營養滋補的荒山野嶺；如果沒有真正成熟的心態，就不要去承攬棘手刺血的宮廷爭鬥。爭鬥和不滿往往同等功力者中間發生，落差太大不屑而為之。《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橋段一般只在文學作品中演繹，生活中的劉姥姥一般沒有這麼大的勇氣和心性，最多隻在想象中夢遊一下。現實版的劉姥姥進大觀園的枝枝節節，讓我們平常人看了就會心痛不已。寧可餓死，也不會讓臉上的表情苦逼如此！

中國式《射鵰英雄傳》這類的名作中那些塵埃未定的武林爭鬥，看似因為一部古經祕籍或者紅塵舊愛紛擾江湖。其實是作者想借着求學求愛求新的人性本能，精彩演繹自己對人生的理解和探索。越是曲折生動的故事情節，越是高妙委婉的敍述方式，越能讓讀者神魂飛揚精神怡然，快意在最原始的本能里長生不老。看過一篇《把帽子扔過圍牆》的文章後，我覺得自己可以稍微放寬一下處世的幅度，大不了給人一種傻瓜痴呆的印象。把帽子扔進圍牆，就是藉着不想失去帽子的俗願，帶動自己衝過圍牆，實現重大的人生跨越。

生活裏每時每刻都在選擇中行進，隨心所欲斷然不能心安理得，所以我們才會苦惱煩躁。承認不快樂好像在示弱，其實你一直快樂好像就真強了似得？有所求，必然有所苦；有所圖，一定得承受一定的屈辱。在不同的段位上，我們每天都在演繹着相同的喜怒哀樂，沒有情緒只是不表現情緒而已。用心哺育我們的心中的繁華貧瘠，才能守得住喜出望外波濤洶湧。誰的心胸都是在隱忍疼痛中開闊遼遠的，憑什麼自己要在小肚雞腸的`纖細裏氣吞山河？

有位遠房親戚，總在貧窮中訴説這個人對他不好，那個人為富不仁。別人好像天生就缺給他幫助和呵護似得。他好像是這個世上最苦的祥林嫂，阿毛不死也未必能改變他的性格命運。人在歲月裏走，難免越來越夢迴童年，嚮往純真。但是要抵制和抗衡瑣碎帶來的不悦，就得有遠大的格局眼光。就像騎自行車一樣，不能把眼光只盯在前輪和手把上，尤其在淌過泥濘溝壑時。太累了，我就想起那個向上帝索要年齡的傢伙，那些牛不要狗不要的二十年，人自以為是地全盤收下。本來只有二十年的壽命，活活地被拉長到七八十歲。本來計劃好的一日裏一餐三打扮，活脱脱被篡改為三餐一打扮，多傻呀！

我們本來完全可以潛伏在日常生活裏，完全不用不尋死覓活在心浮氣躁趾高氣揚中。我挖空心思編織的這些胡言亂語，都是哄自己醉生夢死在喧鬧嘈雜之外。臨時把頭顱埋在文沙字海中，避免窗外傳來刺耳單調的裝修聲和震耳欲聾的鞭炮聲。能心平氣和地生活在俗世中，真的是莫大的幸福。如果有人不能忍受平淡，華麗出彩值得敬仰。歷經磨難後，我們會發現潛伏在平常裏是幸福概率最高的時候。

2015年3月20日 星期五【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