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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那些事散文

冬天的那些事散文

那年的冬天,是最冰冷的冬天,天空飄起不曾見過的雪。那年的冬天,是最幸福的冬天,我們一起憧憬着未來的美好。——題記

冬天的那些事散文

21歲,大學畢業的我,被分配到一個海拔1540米的鎮中心學校教書,小鎮地處高山地區,氣候寒冷,生活艱苦。那時的小鎮,一天只有兩趟班車,汽車在盤山公路上爬行,坐在車上,我緊閉着眼睛不敢睜開,那騰雲駕霧的感覺,着實讓我的腦子慌作一團。汽車到達小鎮時,我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此時才真切地意識到自己被拋進了莽莽大山深處,孤獨而無助。

小鎮街道不大,從車站到鎮中心街,長不到500米,通向學校的路坑坑窪窪,鋪滿了大大小小的石頭夾雜着的泥土,腳剛踩上去走幾步就是滿鞋的泥。鎮上的人聽説縣裏分配來了一個年輕的女教師,排着隊在公路邊看熱鬧。來接我的是中心學校的校長,看去是一位個子不高的老頭,戴着圓圓的眼鏡,簡直是昔日的私塾老先生。他拉着一輛舊板車,慢條斯理地把我的行李一件件放上去,然後把我帶到一棟破舊的兩層瓦房旁,説是學校把最好的房間騰出來,給我這個從縣城來的新老師住。這一切,對於我,沒有感動也沒有鬱悶,因為那時真的不知道憂愁是什麼感覺。據説,小鎮的男青年們倒是歡欣鼓舞。他們對年輕女孩,總是有一種莫名的期盼吧。

安頓好住宿之後,就去拜訪校長,老頭雖然看起來有點古怪,但是説話卻温文爾雅,平易近人。校長的老婆倒是位模樣漂亮,也非常熱情的人。她留我在她家吃了飯,閒聊了些家長裏短,還叮囑我有什麼困難就找她,都是同一學校的老師,慢慢也就算熟悉了。因為校長的家就在學校內,工作之餘,也常常在她家玩耍和吃飯,他們有一個特別聰明可愛的女兒,每次有什麼事或是家裏煮了好吃的,她就會在樓下奶聲奶氣地叫:“甜甜……老師,吃飯了!”特別的温馨。

秋去冬來,很快冬天到了。在這高山地區,雪似乎是冬天一個不可變更的主題。一夜北風吹,紙糊的窗户被吹得呼啦啦地響,風從門縫、窗縫、青瓦的縫隙裏擠進來,冷颼颼。第二天一早起來,看到的是漫山遍野的雪花,積滿了梯田,掛上了樹梢,學校的操場上,也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那個冬天特別冷。

到十二月的時候,天是越來越冷了,總是紛紛揚揚地下着雪,小鎮更是寂靜清冷。到了晚上,學生們給我裝一個火籠(取暖用的竹篦籠子),一個人的晚上,拿出揚琴或手風琴,信手敲奏、或是拉上一曲,雖琴聲不算悠揚,但在無數個雪夜響起,聊以助我度過難熬的清冷的夜晚。那年冬天的晚上,馬路對面的窗口裏,總有男人的歌聲傳出,現在想起來,那歌聲還算優美吧,我一邊看着書,偶爾也朝對面看去,看那引吭高歌的樣子,感覺甚是好笑。半年後,歌聲停止了,據説那青年已經調離,而對面也換成了一個老男人的房間。有人告訴我:“對面那青年人在銀行上班,那歌是專門為你唱的,你怎麼無動於衷?”

學校有許多年輕的同事,大家在一起,單純而快樂,每天有食堂的阿姨在燒飯,早上是稀飯和饅頭。菜是沒有的,要自己燒,或者從家裏帶來。在這偏僻的小鎮裏,生活過得極其簡單,飯菜一般不用擔心,男人們會張羅。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小鎮有許多單位,鎮政府、銀行、郵局,很多是一些單身青年。

飯後閒暇,我們一幫教師還得去家訪,這小鎮的村莊有前村和後村之分,吃了晚飯,幾個年輕的教師就得去後村,從學校的竹林中穿過,爬上幾個坡,我們就走上了山路。

山路此時白雪茫茫,我們只有一步一躓地往前,一不小心,就會打個趔趄,甚至滾個滿身雪泥。路旁的低矮灌木,由於冬天的來臨,細小的枝幹上已經抖落了所有的葉子,在雪的包裹下,像一張張拉開的弓,不僅柔韌,而且富有彈性,偶爾碰上,一枝“雪箭”就會朝我們的臉或者衣服上反彈過來,留下一片冰涼。

路邊,更有樅樹和杉樹。這是兩種針葉喬木,枝葉蓬蓬鬆鬆,四季常青,在冬日雪絮的覆蓋下,像一朵朵白色的.蘑菇雲,很是讓人賞心悦目。一陣微風吹過,積雪粉紛掉落,如遇大風,更會氤氲起一片雪霧。有時,還會從灌木叢中蹦出一隻野兔,順着山坡疾奔而去,把我們驚異的目光拉得很長很長。

當我們氣喘吁吁、頭頂冒汗來到學生家的時候,學生們總是歡呼雀躍,拿出家裏最好的東西招待我們,家長們拉着我們的手,細數着他們家孩子的種種不是,臉上卻是滿含着笑意……

其實,21歲,在父母眼裏,何嘗不是小孩?想當初,在全縣的畢業生中成績最好,在老師眼中是“才女“的我,想必會分得個好單位。想不到,在等待分配的日子裏,人家早就找熟人、託關係,進了縣城理想的單位。而我,等到開學的時候,才知道被分配到離家300公里、被人們稱為“麗水西藏”的高山小鎮。

哥哥告訴我:“小妹,去吧,在哪都是為黨工作。呵呵!”

兒行千里父母擔憂,在這天寒地凍的日子裏,父母的心天天牽掛着,擔憂着。眼看天氣寒冷了,父母拿出全部的積蓄,去杭州買了一件貂皮大衣郵寄給了我。每當下雪的時候,我就穿上這件心愛的大衣,行走在路上,我為自己自豪,因為不管颳風下雪,我沒有孤單、沒有哀怨、沒有憂傷,我的心永遠是温暖的。更何況,我這漂亮的貂皮大衣在風雪小鎮也算是一道靚麗的風景呢。

在學校,我教的是語文、音樂。孩子們中也有十三、四歲的,師生關係有如兄弟姐妹。我積極備課,認真教學,用在學校所學的知識——聲樂、舞蹈,排練節目,把教學搞得有聲有色。每天放學,我還要把邊遠的孩子送回家。走在那羊腸小道上,頑皮的孩子總是把我當成姐姐,堆着雪人,打着雪仗,他們看到樹葉上一顆顆晶瑩的冰凌,用小腿一掃,冰凌就全部落下來,冰涼涼的滾落。他們嘰嘰喳喳,打打鬧鬧,一個接着一個追趕着,歡笑着……回到家,一個個都是灰頭土臉,身上也是髒兮兮的了,這時家長們就大聲吆喝着:“千刀殺的,這麼晚才死回來,快吃飯……”罵聲嘹亮,頗有韻味。我偷偷地笑着,早已走在回程的路上了。21歲的年紀,那時候的我沒有憂愁,也不知道煩惱是什麼。

有了付出就有豐厚的回報,小小年紀,我就被推選為鎮婦女代表,參加縣婦代會,當上了市教壇新秀,鎮先進工作者。山裏的孩子和家長更把我當成自己的親人。快過年的時候,小鎮熱熱鬧鬧,每家都要殺豬宰羊,學生家長們總是把自己認為最好吃的肉送來學校,給我們這些年輕的老師吃。由於剛畢業,也不懂人情世故,有時還要推辭不收,講講客氣。和我一起的老師悄悄地告訴我,山裏人質樸真誠,他們送來了,你就得收下,不能太拘禮節,要不然他們就要生氣了,也會以為你嫌棄他們家東西不好。所以以後的日子裏,我也學會了“拿來就吃”,有空也去他們家做客,看見凳子、竹椅,灰也不拍,一屁股就坐下。該吃飯的時候,主人端上就吃,從來就沒客氣過。我覺得自己已經深深地紮根在了這些家長和學生心中。雖然是縣裏最落後的地方,工作辛苦,但卻讓我覺得非常的快樂。

風雪籠罩的小鎮,每天都在演繹着饒有情趣的、抑或是悲歡離合的故事。有一天晚上,聽到了對面有噼裏啪啦的響聲,然後聽到書從窗口飛出去的聲音,接着是臉盆“哐咚哐咚”的敲打聲,最後是校長壓抑的聲音:“婆娘,你幹什麼?幹什麼?”緊接着又是“啪啪”的鞭打聲。不好了,校長打老婆了,於是我們趕快起牀,衝了出去。進門一看,校長宿在牆角,校長老婆的竹鞭正抽在校長身上呢……原來校長的老婆是代課教師,正為沒有落實正式工作向校長撒氣……可憐的校長!

食堂的阿姨,是一個40多歲的中年婦女,豐腴的體態,白皙的皮膚,圓圓的臉,清澈的眼神,兩根大辮子烏黑鋥亮,她的美在小鎮是有名的。聽説她沒有老公,按説她應該耐不住寂寞、嫁作他人婦的,但是她好像有許多不順心的事,那時,我還小,不明白中年女人的心事。總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原來,她在城裏有了情人,有一天他們在約會的時候,被情人的老婆撞個正着,於是,她狼狽地回到了小鎮,大家總是以異樣的眼光看着她,讓她感覺抬不起頭來。後來她不做了,回了老家。現在,我還是會想起她做的那又香又軟的大饅頭,那是用小鎮農民收穫的麥子做的正宗土饅頭呢。

小鎮的消息每天都在更新,某某家夫妻吵架了,某某相好被人撞見了,某某和某某戀愛了……

兩年後,我考上了公務員,離開了小鎮,來到縣城機關工作。時光荏苒,轉眼便過了十幾年,當初的女孩早已成了人妻、人母。此時,我坐在温暖的房間裏,享受着美好生活帶給我的一切。我擁有一個温馨的家庭,也有一份人人羨慕的工作,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小鎮帶給我的記憶,我更不能忘記小鎮留給我的精神財富。

我感謝父母,正是他們的沒有地位,才使得他們的女兒我具有樂觀、堅強、自立自強、誠實善良的品格,以及對工作勤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的精神。我更感謝那飄雪的小鎮,以它的偏僻、嚴寒、落後,造就了我在惡劣壞境下生存的本領,樹立戰勝困難的信心。我還感謝小鎮樸實善良的人們,是他們教會我以熱忱的心去關愛那些遠離家鄉、疾苦孤獨的人們;熱情耐心地對待前來辦事的每一位羣眾;真心誠意、真愛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每年的冬天,天氣預報總是會説:高山地區有中到大雪,其他地方雨夾雪。一個又一個冬天過去了,今年的冬天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看着白雪皚皚的山川田野,我不由得思念起大山深處的小鎮,思念小鎮那些可愛的孩子們……

標籤: 散文 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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