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貞樹花開路旁散文

立夏日。

月白風清，一早起，想着昨天衝動的決定還有些好笑，卻也不再想什麼，準備一點東西就出了門，兒子都不告訴。

很少早上出門，微風和煦，幾天的雨換成今日的晴，鴨蛋清樣的晨曦若有若無飄來飄去，早晨真好。

剛到，司機也來了，吃碗粉上路，儘量避着人，不願意認識的人那麼詫異地問詢，好像我是去找死一般。

很少坐這麼簡陋的麪包車，上去後，高高的，視野好開闊，可以安靜地想和看了，心裏是一陣微微的漣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覺得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就是坐在車上什麼也不説，靜靜地看風景，默默地想心事，看到心喜處含笑，想到最深處落淚。

把自己安排妥帖了，把心也安放在鳥語花香間，心裏想沒有別人，一個不算很熟的司機然後就是自己，他不説話最好。可是卻遇見一個繞舌的司機。

路邊的野薔薇一嘟嚕一嘟嚕地盛情綻放，緊挨着就是一嘟嚕一嘟嚕白色的叫不上名字的花，鍾情着花兒卻常常沮喪着不認識他們，這樣是多麼影響寫花的意趣和愛花的心情，這一點好友純知曉。好在我不是為寫花而來，雖然也知道現在是花兒妖嬈的時節。

譚説：“咱們現在出發，一路走一路收人，收到幾個是幾個，反正當玩，賺點最好，反正來回120我就保本了”。心裏就憂心忡忡起來：“收不到怎麼辦？”譚説：“不可能。”看他絮絮叨叨着他的賺錢經，我也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一心一意幫着他留意過往路人，看誰是想往素樸去的，這樣一個名字好別緻，何不樸素就是？文字於文人或者就是酒鬼見酒？

譚我早知道，天天在小區門口的小賣店那裏坐認識的。他內退了，也經常在那門口轉悠，老闆娘説他有點喜歡着她，好奇的心就有些留意了。其實他是一個清清俊俊的男人，一點點安靜，一點點修養，一點點不卑不亢，一點點規規矩矩，一點點乾乾淨淨。據説老婆除了打麻將其他一切不管不問，都是這個男人承擔，而且現在説是出去打工了，一去兩年不見回來，好像信息皆無，心裏就唏噓這男人的命運。可是認識許久不見他提及一點點家事，就是説的喜歡老闆娘也沒有讓人看出什麼明顯的端倪，我想也許他心底是有一點點想，或者還有妖嬈的風情萬種的老闆娘的一點自戀，不然老闆還這樣自然地跟他交往。

一路留意一路聊天，早先的讓心事在初夏的繁茂中沐浴一下的旖旎心境也蕩然無存。車窗外還是紅白相間的花倏忽而過，遠處的山巒裹在黛色的薄紗中嫣然地起伏着。

“為什麼你就專門跑素樸？”

“我老家就是這裏的，賺了錢還可以不時回家看看他們也是一舉兩得。”

“還是能賺錢的吧？”一直沒有人問詢，心裏莫名其妙開始擔心，一個勁想怎麼他才能賺夠120塊錢呢？

到了一個服務區，譚説要在這裏停下等人，心裏又不忍般安慰我：“你如果能去玩玩，山上好多野菜可以摘。”我説不要緊，你等着就是，我什麼事都沒有，就是出來坐車的。他下車，我隨便吃點東西，早上沒吃。前面一個小車也停着，司機的腳高高地擱在車門上。

譚轉悠一會，看見無人問津，心裏替他微微着急，現在的心裏早沒有那種閒情逸致，一門心思是快點來人好賺錢，有些笑自己這趟莫名其妙的出行了。

不遠處一男一女，譚去答訕是去素樸，卻遲疑着不想上車，我不明就裏，譚卻駕輕就熟：“上車，上車，上車就走，説了就是。”兩個人終於遲遲疑疑地上了車，譚立刻開車，這當兒一個男孩子也上車了，車啟動後，那一男一女如釋重負：“我以為你的車人少，你不知道要等好久，怕你要等車裝滿哦。”譚説：“我這個人説了就是，不興騙人的，我心又不厚。”我心裏默默算了一下，本錢有了，還有多的，回來就是淨賺了，心裏略微安頓一些。因為知道他們內退的就一千多塊錢一個月，也知道他還有一個大學生兒子要他供養，還有那個不知道音訊的老婆。真心覺得相比生存的艱難，自己的一點小情調好可笑。

車上多了幾個人，譚的情緒更好，談興更高，説他的生意經，説他的麻將經，説着説着竟然帶着欣賞説起了他老婆打麻將：“其實她打麻將是有節制的`，從來不借錢，嬴了繼續，輸了走人。我問：“你知道她現在在哪裏嗎？”“知道啊！”“那她幹嘛幾年不回來？”“誰知道？管她的，愛回來就回來不回來拉倒。”“怎麼這樣？”從眼神看，他對她是有感情的。譚説：“回來麻煩。”我更詫異，現在人與人關係是主張鬆散，每個人都想有自己最大的私人空間，但這空間似乎是有點太大了。又問：“為什麼啊！”譚若無其事地説：“在家她麻煩得很，一會叫我幹這個，一會叫我做那個，不自由。”“哦”。我卻是似懂非懂了，就像他們不懂我們一樣，我們跟他們也越來越隔膜。雖然年紀大不了幾歲，那代溝現在是一歲一個嗎？不明就裏了。

路越來越崎嶇，河谷山川越來越瑰麗，這是我心裏想要的，靜謐一會，認真看，譚見我照相有意無意慢一些，終於是在車上，沒有辦法照出好照片，還想摘點花，終於因為高速路不能停車做罷。

臨近中午，天氣越來越熱，到了目的地，乘客下車，在城裏繞了一圈，感覺了一種現代化的千篇一律，除了沿途風光各有不同外，中國的大小城市都是大同小異，沒有一點值得駐足的地方。問譚接下來幹嘛？叫他按照自己的安排做事，他説就在高速路邊上吃東西等客，這是他的規定路線。隨便吃了一點東西，就在路邊等着，他昨天來就等着的地方，他説：“樹底下有桂花樹，好香。”我説：“現在哪裏有桂花開。”雖然知道不是桂花，也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是很香，密密匝匝的白花掛滿樹枝，雖然那香有幾分媚俗，在這高速路邊，太陽底下也是好的。後來好友純告訴我那是‘女貞’，有個懂花的好友純真好。

快三點也沒有人來，譚準備走了，去洗臉沒有想到帶了兩個人來，譚臉帶笑意，我也放下一顆忐忑的心，這兩個人的錢是淨賺的。忽然覺得人的生存好簡單也好無奈。快樂與憂愁有時候就是由這蠅頭小利左右着，想着我可以不為這些許的利益擾亂我繾綣纏綿的心思，我應該是幸福的。所以拒絕麻將，其實就是不想讓平靜柔膩的心境被那幾文錢的輸贏纏繞。

坐車就是這樣去的時候無限憧憬，原路回來就興趣索然了，沒有想到人居然在幾年內已經這樣衰老，竟然覺得好累好睏，沒有心思聊天，沒有心思看風景，當然更不會想入非非了，昏昏欲睡地回到家，一頭紮在牀上，虛脱一般，沉沉睡去……

三十年前也是一個人出門遇見一件一輩子不曾忘記的事，三十年後再一次一個人出門。除了困頓，已經一無所獲了。

（外一篇）

不認識這花樹的時候，沒有特別留意，反正這繁茂的春夏，像戲台，一天天鑼鼓喧天，生旦淨末醜的你方唱罷我登台，但是而今認識了，就忽然覺得那那都是它，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一般，坐着是他，走着是他，想着更是他。現在就被這樣的情緒糾結着，在女貞被風風雨雨撥弄地好像醉一般的簇擁下，在它那潔白似桂花，香卻更馥郁的繚繞下。親親的侄女憐惜我天天就在電腦前聒噪，把我拉了出去，看她去學校照畢業照。4年大學一朝畢業了。

天卻陰晴不定，平均十分鐘一雨，十分鐘一晴，忽而又是風，不經意太陽又想掙扎着露面，路邊卻彷彿都是女貞樹正在開着雪白的花，一路芬芳一路煙雨，到是合我的心意，看看花樹，聞聞花香，終於眼睛最多的還是定格在身邊美的讓人歎息的侄女身上：這個我們家最小，上面是三個哥哥，又是那麼漂亮的女孩子是我們家的驕傲，別人誇獎自己家的孩子怕有自吹自擂的嫌疑，在我們家在我侄女身上，你只管用最美麗的辭藻盛讚也是心安理得的，尤其是小時候，這孩子的回頭率是百分之百，男女老少一網打盡，就見男女老小一邊走一邊説：這小女孩怎麼這樣漂亮啊！羨慕喜愛之情溢於言表。在我哥哥這侄女的爸爸的車間，被公認是“精典”，沒有一點點瑕疵，記得她有的時候到我辦公室來玩，一歲多，還不怎麼會走路，把她抱在辦公桌上，迎門坐着，不是帶她玩耍，就是為了炫耀，坐在她面前，匪夷所思地看着這個粉粧玉琢的孩子，心裏疑惑：她到底是人間的女孩，還是天上的仙女，想不明白就只有讚歎，沒事用手量量嘴巴，然後又量量眼睛，確乎眼睛比嘴巴大，嫉妒地跟哥哥説：她這樣漂亮，我兒子這樣醜，好不服氣。就想起生下兒子我的學英語的相當時尚的東兒來看我，然後無辜地看着我説：小孟，你的孩子怎麼這樣？我好笑，明白她想説的話“你想是什麼樣子？她説：反正不是這個樣子，你多好看啊。我真的笑了，打心裏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孩子應該是一個什麼模樣，現在看了漂亮美麗到了極致的侄女才覺得一個漂亮孩子多麼讓人幸福和驕傲。而今，她已經長成二十幾歲的大姑娘了，雖然沒有小姑娘的乖巧，卻多了大姑娘的嫵媚與靚麗。青春逼人，到也賞心悦目了。

煙雨中來到她依山而建的學校，大又曲折，居然有觀光車來回穿梭。開始有點懼怕會等好久的心態一到了學校蕩然無存了。

因為一下子看見了那麼多年輕鮮活的生命，像初夏濃的化不開的生之綠色。濛濛細雨中，三三兩兩，或成羣結隊，有的穿着學士服，這司空見慣，還有女孩子們穿着民國服，立刻讓每一個女孩子淑女了起來，不知道一種服裝居然有這樣大的魅力，電影電視劇裏常看見這種服裝，總覺得那是演員，理當穿什麼都好看，總是不以為然的。在這初夏之時，濛濛細雨浸潤的萬物如洗，穿花度柳地，裊裊娜娜走來走去幾個穿着淡蘭的父母裝，又精緻地滾了一圈黑金絲絨的邊，旖旎幾顆黑盤扣，穩重中不失俏皮，把一個個年輕的臉襯的脣紅齒白，一條簡簡單單地及膝黑裙，把腿拉的修長纖細，白淨如玉，美麗的侄女好像落進花叢中，也就不那麼鶴立雞羣一樣打眼了，原來青春就是美麗啊。

感受幹嘛這樣強烈呢？原來我家住的地方，幾十年前是一片荒山，那時剛剛實行老幹部離休制度，於是廠裏就選擇了我現在的地方給老幹部蓋了離休樓，慢慢發展成現在的規模，放眼望去都是老人，乍一看見這麼多的年輕人，心身都是舒暢，雖然等着侄女照相，雨中又只能坐在車裏，心裏卻沒有一點焦炙，彷彿在看一場真人秀的T台表演，何況還有一羣身着鮮豔的足球服正在生龍活虎地踢足球的青年人，讓人真的覺得好養眼。

現在想看見一大堆一大堆的年輕人已經很不容易，他們寥寥無幾地寂寞地走在路上，還用耳機把我們與他們的世界隔絕，就更加感覺他們的寂寥，這是現在國家放開生育制度的原因嗎？

一陣風一陣雨裏，女貞樹搖曳出一片馨香，又完成了一趟愉快的出行。還有哥哥在，看着哥哥像跟班，侄女就像高傲的公主，就這樣他爸爸高興的嘚吧嘚吧圍着女兒轉，欣賞的我抿嘴而樂，想想我的兒子在家這是如此這般，咱們還樂此不疲，也是讓人醉了。

女貞，一個這麼好聽好看的名字，像煞小姑娘的心性了。回家來，採了一大把放在家裏，好像心也年輕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