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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之悟散文

山之悟散文

蒼天給我們雨露陽光,雲彩星光;大地給我們五穀食糧,鳥語花香,天時地利,風調雨順,天地是我們永遠守望的家園,於是,高香燭照,一杯酒,擎過頭頂,委於地上,這便是嚴肅意義上的敬天敬地了。而當我舉酒請過天地、敬向那一片蒼蒼茫茫的大山時,突然有一種不可壓抑的力量自天地之間蓬勃而來,衝擊魂魄。

山之悟散文

在海拔1100米以上的等高線上穿越,大山,永遠是一座脊樑,挺立在人類行走的道路上,下植於地,上頂於天,其浩然正氣,凜然不可侵犯。因此,走向大山的人,其胸襟有天地之廣,其性情有高山之偉,那些渺渺蒼生真的是一粒浮塵,經不得一絲風的彈打。

山如母體,起伏之間,不僅滋生萬物,更養育精髓。中國最早的哲學著作《周易》用艮卦作為山的符號,當做構成世間萬物的八種基本物象之一,《淮南子·地形訓》中説:“山仁,萬物生焉,故為積德。”可見,先民們早就對山具有了共同的最基本的認知:山是豐產飽滿、肅穆靜謐和巍然高貴的象徵與隱喻。一座沖天而立的石峯,一條依山而淌的溪泉,一枝倚壁而斜的松枝,一隻懸崖而非的小鳥,即使是風,即使是陽光,即使是霧,即使是雲,不管出身是高貴還是卑賤,大山都會把它們託舉到高處,成為被人仰視的風景。大山把這些生靈當做寵兒,對它們的至愛很高,也很堅貞。厚德載物,大山是一個傳奇,孕育了無數神話和精神。

古人説“山不在高,有仙則名”,而仙在何處呢?觀字思理,有人無山不成仙,人只有依山之體才能昇仙,無怪乎那些所謂喜觀名山大川者,常常忘返于山之高、險、奇處,甚至居於其間,名曰“歸去”,實際上卻是想借山而成仙,而人真的想到達仙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需要修煉,把自己融入大山的母體中,看山,似己非己;看己,似山非山,得到一種山人一體、和合為美之境,而能達到這樣境界的人有幾個呢?從龍口東行二十餘華里,竟然沒有人煙,直到一個上白雲的地方,才偶見一寺院兀然立於羣峯之上,但寺內人煙寂寥,只有一老婦人在灶前生火,不見有其他人走動,偌大一個寺院,竟也寥寥無人,想必那些建造寺院的人也忍耐不了大山的寂靜外出求生了吧。因此,雖然有很多人走進大山,但大部分人歸根結底耐不得寂寞,又退出大山。

宋人羅大經言:“大抵登山臨水,足以觸發道機。”真正能夠體悟山的內藴,並以滋補性情的人,即使不走進大山,也依然可以得道,因為他能夠從山水中悟“道”,又將“道”外化于山水。因此,道之精髓不在別處,而在人的心裏。大山無相,它的每一處起伏,都是一次靈性的展示,其崚嶒、其突兀、其綿延、其渾圓、其偉岸、其陡峭、其險峻、其空曠、其幽深、其冷靜、其雋秀,其森嚴、其博大、其隱忍、其倔強、其堅實、其質樸、其厚重等等,無不折射出奇異的智慧。

智者樂山,仁者樂水,山水一直是中國文人們追求的道的化身與象徵。戀山愛水,範山模水,如果人真的能夠把山翻閲到底,做到山人和合之美,那一定會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仙人!

【行走於大山裏的雲朵】

我知道,大山是坦誠的,它赤裸着筋骨,以沉默地姿態矗立在天地之間,從來都不想隱瞞什麼。只是,那些雲朵是一羣喜歡做夢的詩人,不甘於大山的直白,常常拖着飄逸的裙裾,孩子般的為它漫吟柔綿迷離的歌謠。

雲朵是大山呵護出來的孩子,因此柔軟的性情裏常常帶了些山的野氣,有些頑皮,又有些恣意。山谷是雲朵形神幻化的道場,在空曠裏舞蹈,雲朵如一隻捉摸不定的精靈,有時,它會飛成一縷縷多情的白紗,纏繞着大山的骨骼,讓雄健的力量生出柔曼的情韻;有時,它會如飄逸的羽翼,載着浪漫或純樸的情思,自溪谷或森林向更高或更遠的地方飛去。它渴望太陽駕臨,用穿透密林的曦光在其潔白的裙裾上繡上光亮閃耀的金邊,那將是一件華光流溢的衣裳,它會披着它散步或起舞,陶醉在斑駁陸離的光芒裏,彷彿一個雲霞玄妙的夢。這些時候,大山沉寂而內斂的生命,也會滋生出無限遐想,神情愈漸迷離,意藴愈見豐富。

雲朵是大山沒有長腳的孩子,天氣晴朗、温馴的'日子,它可以安靜地浮在一根樹枝或是一個山頭,閒適望遠;而風來的時候,哪怕只是一絲輕細的熱氣,它就會依着飛上山巔,飛上藍天,飛向更遠的地方,風能吹多遠,它的視野就有多大。因此,雲朵從來不拒絕、也不懼怕風的蒞臨。在雲朵的世界裏,風就是它的腳。風行雲飄,風停雲定,不管來什麼樣的風,雲朵都會以一種樂觀的姿態與它同行。因而,無相之風讓雲朵有了詩意浪漫的行走。行走於四季,雲朵常常把柔軟的情感交給風,任其春揉成細雨,夏架作彩虹,秋染霞錦,冬凝雪冰,有時,即使遇到了暴戾無比的狂飆,它也坦然相乘,任其拋於九霄雲外,被寒冷的氣流冰結成灰色的幔,甚至觸一觸它的衣袖就可以灑出漫天水珠來,它也從來不懼怕,不怨恨,因為,雲朵的情懷是大山給的。

人們常羨大山瑰奇旖旎之景,和諧清正之氣,廣博厚重之懷;卻不思山之淡泊寧靜之志,謙卑恭敬之為,容大納小之度。山甘受風霜利刃劍,方見崢嶸威儀;不棄晦明寸光,乃得明媚秀容。不拘小形,乃有氣象萬千、芸芸眾生;不謀私襟,方擁高天厚土,八面來風。不爭廣原而虛懷自遠,不比高天而巍峨無極。遇惡境而不畏避,逢良時而猶沉穩。甘霖久至坦然得,俊鳥遷飛去猶安。頭頂九極不辭塵泥之微;身立八荒猶慕蒼穹之遠。淡定於內、從容於外,大山既是一個勇者,又是一個智者,它生命的禪意,早已在雲朵柔軟的血脈裏植下了生存的偈語。

雲朵是一種富於智慧的生命。試想,雲以柔弱之身迎暴戾之風,倘迂求直名而強迎其厲,何得儀態萬端?若固守虛姿而不承其健,何來風情千種?弱不順厲趁堅,難見絕境之勝;柔不迂險避峻,難遇清幽之靜;不取山之精髓,無凝魂之清氣;不觀靜動之變,難得適宜之安;不明方圓之化,難遇和諧之美;不以變通應恆定,何得瀟灑逸於天?不以虛空容堅實,何得平和怡於地?

生於幽谷,卻慕山之大相;逸於高天,猶戀谷之空懷;藏堅於內,示弱於外;大勇若怯,大智如愚,雲朵不愧是大山禪宗的行吟者,而它悠然的行走方式,又何嘗不是一闋優雅而浪漫的詩行?雲朵之於山谷,僅僅因了一些情思的自然牽連,就足以構成氣勢貫通、意藴豐富的生命詩章,更何況那些承載大氣勢、大氣魄、大氣象的茫茫雲海呢?

【山裏的冬天】

掠過山巒的肩頭,陽光輕輕地撫摸着山村,好像撫摸自己的孩子,那樣的憐愛與多情,伴着一縷淡淡的炊煙,從籬笆院落的瓦檐上升起,飄逸而模糊。一叢青色從牆角的石縫裏鑽出,那是小草向春天發出的邀請嗎?

雖然冬天冷點,但是到山裏轉轉,卻總能找到怦然心動的喜悦,一隻雪地上啄食的麻雀、一隻雪枝上喚春的喜鵲、一隻從雪窩裏蹦出來的兔子、一隻從雪坡上驟然竄飛的野雞,都是山的魂魄,讓人情不自已。而那些盪開層次、青綠色的冰川,那些東一簇西一簇掛在懸崖上的冰瀑,那些光滑明亮、晶瑩剔透的冰柱,不管是平鋪、堆砌,還是高懸、倒掛,都不失為一幅精雕細刻的藝術品,在山的背景上大膽地誇張,沒有規則地彰顯着冬的魔力。

儘管今冬城裏幾乎無雪,但是在山裏,雪卻是堅守諾言的情人,總是在該來的時候如約而至來,待一番翩躚、纏綿之後,便温順地貼向山的懷抱,或落山崖,或藏山縫,或躺山腳,一點點,一片片,痴痴地戀着,縱使被風嫉妒地追着趕着也不肯離去,有的甚至到了四五月份,還要雪白地嵌在絕壁上,似乎在向天地證明,山的生命我曾來過。難怪那些純情的戀人喜歡用雪來表白自己的愛情

不喜歡城裏的冬天,總覺得它太曖昧,冬天不像冬天,春天不像春天,就像今冬,城市裏除了剛入冬飄了一點雪,便再也不見雪花的倩影了,那些只穿了件薄薄的保暖衣、套着迷你裙的姑娘,感覺是春天的蝴蝶,雖然美麗了許多,但到底是少了許多冬天應有的味道。山裏的冬天,是一個極富情調的温暖童話,且不説石屋內那圍爐裏紅紅的炭火,木格子窗櫺上剪貼的紅花,單看那些靠着牆根或草垛曬太陽的老人,他們穿得肥肥厚厚的、棉帽將頭部蓋得嚴嚴實實的,會讓人自然而然地想起陽光那清冽的温暖來。

村莊前梯田上的麥子,一塊塊地層遞着平平仄仄的詩音,在寒冽的風裏沉吟着一畦畦綠色的詞句,這樣的冬天,小山村常常會勾起心底的一根琴絃,讓人想家。

冬天的山赤裸着情懷,讓你看得見坦誠,它沒有偽飾的單調,會讓所有喧囂的慾望還原為空靜,就如眼前的這座小山村,它玲瓏地躺在山的懷裏,讓人屏住呼吸不忍打擾它的安謐。楊樹林枝幹搖擺的聲音是最清麗的交響,每當有風從其間穿過,便奏出乾淨純粹的音樂,有時,那些寂寞的山鴉也常常會來湊趣,儘管它們的聲音有點枯燥單薄,但仍不失為親切的和音,讓靜靜的山谷更平添了一些清寂的美來。

從枝柯橫斜的交響裏放眼望去,峽谷裏處處留着冬雪的魅影,幾隻喜鵲喳喳地在瓦檐上翻飛,那脆滴滴的鳴叫,順着風聲,被一條長長的水帶牽引着,蜿蜿蜒蜒地飄向遠方。

繞過山村,駐足那一川冰花前,靛藍色的冰瑩瑩地浮在水面,西斜的陽光正好温馨地射在冰面上,淡淡的紅,在冰面上泛着粼粼的光,晶瑩得好美,冰的中央,一枝枝幹淨的水草直立着,與凸出來的幾塊純淨的卵石相映着,那情景霎時幻化出一幅朦朧的畫面,彷彿一場斑斕的夢幻。此時,任何人都沒有理由去指責冬天的單調。雪是樹的花朵,冰是水的愛人,他將水的情懷珍藏在自己的心裏,會在不經意間孕育出一個斑斕的春天的。

山的那邊,是茫茫渺渺的藍色水域,虛幻而飄渺,那是冬之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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