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吟入夜散文

已是三月中了。

入春後，日日風過，暖暖意濃，可風信始終沒帶來一絲色彩，着實給人平添煩惱。往昔的這會兒，春色常是俏皮地落地無聲，一夜之間便襲染了整個荊城。可今年，似乎一直都在數着日子等待着春熙攘攘。而那香息吝嗇得遲予，總教人懨氣中不停地叨唸，這春芽，幾時才能天真而從容地落降塵間。

嗨，莫非這就叫度日如年？好沒意思，想留住靜逸，卻總要心隨春風浮動：擁擠的街市在動，車流不息，只有滿目繁華遮不住的枯黃依然靜止，樹梢上的冬季使人不再懷疑世界的原本就是寂滅，這初春的景兒啊，還真是衰呢。

於塵世的會意中，細敏再次為我捲起了一些塵埃。落目車窗外，眼見着街燈慢慢打開了一個夜，點燃滯緩流動着的一座城市。夜初上，輕霧包裹的酒綠燈紅如約，隨流火飛逝着。隔着透明，視野的不清晰令我頓感迷離，像是踩着緩慢步子的疾行。我心隨動，突被橘色的燈火截止且從容地拽進日月規定的情境裏領略風景，道路上的塵囂紛雜，相互於車內的輕柔婉逸，不免使我又感生一份不恰當的夢幻，為這剛被撕開的夜晚書寫着幽昧。

路過高高的人行天橋，下意識地於頂端瞥眼向天空的邊緣，並非是想看什麼，只是眼中掠過了一道線，那是曾經於城樓之上曾為之發呆過的、宏偉的天際一線。那時覺得天邊很近，很清朗，很寬廣，而此時，高高的橋頂上，壯觀的天際不見了，在輕霧的夜色裏，天邊的'概念模糊了。深重光影裏我什麼也看不見，那錯落朦朧的盡頭，已被隱入蒼茫。一絲淺憂襲上心頭，那感覺，怎麼竟是疼？好生教人失望。塵世裏的清爽呢？眼前因何只剩了清晰的渾濁？

……

不知幾時開始，我發現眼中的影子濕了，思緒也被燈火霓虹撩擾得越來越迷亂，原以為自己對於世界，明確地説是對周圍一切於己無干的事物是漠不關心的，我是情願躲在冷幽處執情的以複雜的心態凝望塵世的，可現在……唉！心中的桃源哪裏去了？突然想不清楚，人所擁有的所有情感中，究竟哪種最貧窮？是友情麼？還是愛情？路上的車子越來越多，讓我有立刻逃離的願望。伺機且迅速地在不影響旁人的縫隙裏穿行着，雖然我一直得意於自己的靈巧，可還是隱約感覺到了此起彼伏不耐煩的喇叭聲以及企圖阻止的誇張的燈火。

輕鬆地越過最後一道“防線”，我特意掃了一眼，讓那邊的人看清了自己跳上眼角的“壞”。出了主路，七拐八拐地繞進了幾條相對僻靜的小街，瞬息無爭，空落的思緒彷彿尋回了詩意的筆。如同自己鍾情傷感的曲調，喜歡清靜而寬鬆的環境，喜歡獨處時肆意的懶散，喜歡傷感的曲調傾訴悲情的悽美，以及種種不合時宜的事情……哦，我明白了剛才的疑問，人情世界裏，不是我們所能擁有的情感貧窮，而是我們原本的情懷太貧窮。

快到家時，看見路口有個老人，牽着一個手捧着小魚缸的小孩子，小孩臉上喜滋滋的，他們在等待過馬路。望着老少緩慢地過去，瞧見小小魚缸裏逍遙的小魚兒，我想，人最悲哀的，應該是像一條魚……咬住了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