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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過年為題材的抒情散文

以過年為題材的抒情散文

臘月二十六,在老家的父親被二哥送到了鄭州。這也是我們多次電話催促,父親才下定決心離開那個他守了大半輩子的家,到鄭州和我們一起過年。畢竟在老家,除了父親再無別人,我們不放心,而我們姐弟五個都寧願留在城市裏,害怕回去過年。確實,自從母親因病走後,我們便不願再回到那個傷心地過年。想想雖然十幾年過去了,可那依舊是我們心底永遠的痛,不願觸碰,只能懦弱地逃避。每一次回到老家,太多關於母親的記憶猶如潮水一般漫過我們傷痛的心,讓我們痛到無法呼吸。

以過年為題材的抒情散文

年三十晚上,吃過團圓飯,我們圍坐在父親身邊看春晚。春晚依舊熱鬧,但好像也沒有太多吸引力,父親沒有等到結束就睡了。我們依舊邊看春晚邊發祝福短信,一直熬到了後半夜才睡。大年初一的早上,還在睡夢中,聽到廚房裏叮噹作響,趕緊穿衣起牀來看,只見穿着圍裙的父親正端着兩碗涼粉湯從廚房往外出,他一看見我嘿嘿一笑,“起來了,趕緊洗洗過來喝湯吧!”看着那湯中晶瑩透亮的涼粉、黛綠色的海帶絲、嫩白的豆腐塊以及綠瑩瑩的菠菜、漂浮的油花兒和香菜,遠遠的一陣清香飄來,不由得垂涎欲滴,同時也把我的思緒帶回到久遠的兒時。

小時侯,一跌入農曆臘月份,我們就開始扳起小手指算起來了。先是臘月初五吃五豆,接着便是喝臘八粥,再接着呢,就如家鄉的童謠裏唱的:二十三,過小年;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蒸饅頭;二十七,砍柏枝;二十八,去挖沙;二十九,裝香爐;三十兒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走一走。那時,我們年年都是奶聲奶氣地唱着這首童謠,把新年給盼來的。

過年,在那時孩子的眼裏是多麼美好,因為我們平常的小小心願,只有在過年時才能得到滿足。然而隨着年關臨近,年味越來越濃,大人們卻分明感到了太多的壓力。不是説:日子好過年難熬嘛。那時還是集體經濟,生活本來就困難,平時的日子好賴都能對付,可過年就得有個過年的樣兒,大人可以無所謂,卻不能委屈了孩子們。吃的暫且不説,吃白麪饅頭,再割幾斤肉,那都是必須的,可穿的呢?孩子們天天盼的,不就是過年可以穿新衣,戴新帽,要不新年也就不“新”了。再説,大人過年本來就是為孩子們過的,孩子們不高興,那他們心裏自然也不好受!所以每個孩子的新衣服總是要買的,尤其對於孩子們多的家庭,就如我們家,那可是一項不小的負擔呢!父親雖然心裏沒少為此發愁過,卻還是想方設法滿足我們的心願。

年依舊是要過,為了我們,父親總是笑着,和我們一樣地歡快着,甚至讓人感覺,他過年的興致好像比我們還高呢!記得那時,每到大年初一的早上,總是父親第一個起牀做飯。在我們老家一大早都是喝涼粉湯,然後八九點鐘再吃一頓餃子。有些起牀晚的人家,就兩頓並一頓,把餃子煮到涼粉湯裏。父親做的涼粉湯我們都愛喝,他做好後就叫醒我們:“孩子們,快起牀了,過新年咯!”接着,挨個兒把我們從被窩裏拉出來,給我們穿上新衣,戴上新帽。等我們吃過飯,他就給我們分鞭炮。一百響的鞭炮,我們兄弟四個分,每人二十五個。每到這時,父親的臉上總有一絲不安的神色,他説:“孩子們,將就着放啊,等爸將來有錢了,給你們每人買一掛。”我們也不説什麼,懂事地接過鞭炮,跟父親到院子裏去燒柏枝,熬年夜。父親總是一邊撥弄着火,一邊笑着看我們放鞭炮、追逐嬉鬧,他已經習慣了從我們的快樂裏,分享到一份喜悦。

哥哥們的鞭炮,總是天不亮就放完了,而我的鞭炮總是捨不得放,像寶貝似的珍惜着,有時,春節過完好幾天了,我還能從口袋裏找出三五個來。我把它們掏出來碼好,細細地數着,彷彿在數着那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心情也完全沉浸在那種意猶未盡的喜悦中。真的,現在回想起來,那時的年過得雖很艱難,可是留在我們記憶裏的,永遠是那種温馨甜美的味道。

不知從何時起,兒時過年的那種喜悦慢慢淡化了,我們甚至開始討厭過年了,不知是由於我們大了,各有各的心事呢,還是生活好了,以前過年吃不到的,如今平時都能吃到了。新年對我們已沒有太大的'誘惑力,它已經不能像過去那樣,總能帶給我們太多的驚喜。即使這樣,大年初一的早上,父親依舊早起,大概也覺得沒有叫醒我們的必要了,他知道,即使叫我們,我們也不會起牀的,他也不可能像我們小時候那樣,把我們從被窩裏拉出來。父親總是一個人默默地燒起柏枝,點上一支香煙,蹲在火邊幽幽地抽起來。他一邊聽着柏樹枝燃起時畢畢剝剝的聲音,一邊熬着那漫漫無盡的長夜。偶爾,他用火棍兒撥弄一下火堆,更長的時間,是兩眼專注地盯着那一竄一竄,跳動的火苗,彷彿已經陷入了沉思。他是在追憶我們兒時的歡樂嗎?有沒有感到一點點失落呢?當年的承諾,雖然現在可以實現了,可是那幾個可愛而又聽話的孩子哪裏去了?

後來,父親明顯地蒼老了,而我們也長大成人了,一個個離家在外,四處漂泊。平時我們很少有機會回家,即使回去了,也至多待一兩天,至於春節,也已經有好幾年沒在家過了。有時打電話回去,母親總説:你父親變了,變得不愛説話了,過年也不再起早了,還説過年沒意思,還不如平常呢!過年了,人家都團團圓圓,惟獨咱家冷冷清清,還説你們這幫孩子還不如不長大呢!小的時候總圍在我們身邊,長大了,反而見不着面了。是的,我們也突然覺得冷落了父親,他不在乎我們平時給他寄什麼東西,他只是想見見我們,想跟我們説説心裏的話。

記得那一年春節,我們姐弟五人相約回家,一起陪伴父母過個團圓年。姐姐、哥哥都帶着孩子們回來了,離家兩年的小弟,剛跨進家門,就興奮地一把從後邊抱起父親的腰轉了一大圈,嘴裏還喊着,“老爸,你好嗎?”父親也彷彿一下子年輕了許多,一邊用手拍打着腰間弟弟的手,一邊笑罵道:“快放我下來,這混小子,咋就老長不大呢!”站在一旁的母親,看着笑着,滿眼淚花花兒。

那個大年初一的早上,父親破例又起了個大早,他好像一下子又找到了過年的感覺,那種興奮勁兒就甭提了。他張羅着做好飯,叫起幾個小外孫、小孫兒陪他一起燒柏枝兒熬年夜。他耐心地教孩子們放鞭炮,一如當年帶我們那樣。孩子們嘻嘻哈哈地鬧着,父親也一邊呵呵地笑着,許久沒有見他那麼開心過,彷彿孫子們帶給他的歡樂,遠遠超出了當年我們所帶給他的。恍惚間,我們彷彿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往日的美好時光裏。

記得後來在團圓的晚宴上,一向很少喝酒的父親,竟破例多喝了幾杯。飯後,他早早地上牀睡了,醉夢中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黑娃娃,白娃娃,都來俺家過年了。”我們聽着,不禁笑了,眼淚卻不知何時,淌到了臉上。時光悠悠啊,太多過年的記憶在腦海裏層層疊疊地呈現。

“發什麼呆,湯一會兒涼了,趕緊洗洗過來喝啊!”父親覺出了我的異樣,在一旁提醒我。“哦,就來。”我趕緊去洗了把臉過來坐下。看着父親滿頭的銀髮,滿臉的滄桑,心裏禁不住一陣悲涼。父親正一天天老去,而我們只顧失去母親的痛,卻沒有體會父親失去老伴的悲哀,這些年,他一直守在老家,不願跟我們一起生活。“爸,你也不多睡會兒,怎能讓你這麼早起來給我們做飯!”我歉疚地説。父親寬厚地笑笑,“嗨,沒事,人老了覺少,睡不着就起來了。”我低頭喝了一口涼粉湯,還是記憶中的味道。“爸,十多年沒有喝到你做的涼粉湯了,真香!”説着眼淚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滴到了湯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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