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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者無界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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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荒者

行者無界散文

童年的時候,在家鄉經常能看到拾荒者的身影。

個體觀念裏的拾荒者,一般是家境貧困,喪失勞動力或者是無依無靠的孤獨者。蓬頭垢面,打扮奇特,衣服骯髒。與平日裏幹農活不一樣,出門前,換上一套不太乾淨的深色裝束,衣服比身材要大出很多,便於攜揣乾糧和塑料瓶之類的小型可回收物,所以他們走動起來比較滑稽。每天一大早,三兩個拾荒者背上竹簍,手持帶鐵鈎的木棍,就出門了。這裏刨刨,那裏翻翻,餓了啃啃乾糧,吃盡了便在路邊的飯館坐下,叫一碗便宜的粉面,飯館的主人寧願少賺幾個錢,也不願讓他們進去坐下,所以大多數的拾荒者早晚兩頓皆在家裏吃的。他們或者結伴,或者單獨行走,走起路來東張西望,賊眉鼠眼,死盯着人家還沒有喝完的飲料瓶、欲丟棄的快遞箱子,所以很不受路人的待見。

在鄉間的各種拾荒者中,可以分為三級,業餘的拾荒者生活水平較高一些,以拾荒為生的農户生活水平和平時一樣,其他的“瘋癲”拾荒者每日風餐露宿。這是因為,業餘的拾荒者多半是一些年邁的老人,閒坐在家,又不想增加兒女的負擔,便出去活動活動,走街串巷,出發前他們隨身帶着一個尼龍袋子或者繩條,回來時順便沿路撿些塑料瓶子之類的可回收物變賣賺些零用錢。其實這類拾荒者生活基本無憂,除了兒女每個月給的贍養費之外,他們還能領到政府的救濟金,所以從意義上來説這類人算不上拾荒者,頂多算個業餘的。

最低一級的拾荒者叫做“瘋癲”拾荒者。本來人家以拾荒為生已經夠慘了,憑什麼還要在前面加上一個修飾詞?這類人生活水平的最為低劣,四海為家,漂泊不定,平日裏在各大小城市來回行走,看起來似乎和別的拾荒者沒有什麼兩樣。不過,這類拾荒者有一個特點,心智不正常。童年時期,上學的路上常看到他們扛着麻袋與我們逆向或同向而行。與他們擦肩走過,常常能聽到他們在自言自語,但説的內容聽不懂。當他們發現你在看他們時,他們會對你傻笑,然後所有人都害怕走開了,離得遠遠的。

我記憶中上學路上的那位拾荒者,給我的印象最深,他的頭髮很長,而且因為常年不洗頭的緣故,蓬亂的頭髮已經結成塊了,身上的味道跟垃圾堆一樣。他穿的衣服很多,女性男性的都有,除了原本屬於他的那件衣服和那條褲子以外,別的都是從垃圾堆裏面撿來隨便套上的,起初以為他穿得這麼多是為了禦寒保暖,沒想到夏天再見到他仍舊是那身衣服,同樣的着裝,身形更瘦,傷痕更多,鬍子更長,頭髮更厚,肩上扛着的麻袋更鼓。我一直不知道他們的麻袋裏裝的是什麼,除了吃的穿的還能是什麼別的,直到前幾年冬天一位四十多歲的拾荒者在鄉鎮的邊溝裏面被凍死以後,警察來翻他們的麻袋,才知道里面裝的根本不是吃的和穿的,而是一些奇奇怪怪的物品,從形狀來看,應該是留給孩子的。

與別的地方“瘋癲”拾荒者不同,這兒鄉鎮的“瘋癲”拾荒者,待遇還是比較好的。一些年邁的婦人,可能屬於業餘的拾荒者,自然知道他們的困苦,見到他們扛着麻袋從自家門前走過的時候,便會招手示意,這些人飢餓難耐,哪會怕前面有什麼未知的兇險,看見手勢就進去了。他們一進門臉上便掛着傻笑,説來也怪,小孩子聽不懂他們的語言,老婦竟然能夠和他們交流。老婦人給他們做一碗熱騰騰的飯菜,臨走的時候還把家裏沒人穿的衣服贈送給他們,我見過一些老婦人還塞給他們一些零錢,其實我覺得很沒有必要,與其給他們錢讓他們被小販算計不如多給他們一些乾糧,這樣他們能在這座城市活得更久。從老婦人的口中得知,這些拾荒者本來也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因為接受不了突如其來的生活打擊,便被家人趕了出來。一時接受不了,心智便失去了正常。後來再遇到他們自然自語,仔細一聽,才發現他們是在説自己的經歷。

比較起來,別處的“瘋癲”拾荒者就很難生存了,因為飢俄,常去附件賣食物的小販店裏偷食,他們,穿着奇特,氣味難聞,行動也很笨拙。被小販發現以後,就是一頓毒打,他們也不會還手,光是傻笑。除了偷食,他們還喜歡到學校附近遊蕩,因為學生常把吃不完的食物扔進垃圾桶裏面,這樣他們就能撿起來繼續吃,有的孩子較為調皮,看到“瘋癲”拾荒者來了,刻意買了一份吃的,吃了一半便吐進幾口濃痰,扔進垃圾桶裏,拾荒者見了,只得避開。

很長時間我一直以為這類人經常露宿街頭,居無定所。直到有一年我和玩伴去山坡裏摘松果時發現了他們的住所。這類人估計沒有完整的結構意識,他們搭建的臨時住所極為簡便,沒有棚子,屋頂是一根枯木掛着破紅布,估計是作為遮風避雨用,他們身上的氣味和住所的氣味如出一轍,住所內的裝飾物全是撿來的,橫七豎八躺着,至於牀鋪,由鼓脹尼龍口袋圍成。我們走的時候,幾個小夥伴還把他們在這個鄉鎮臨時的巢穴搗毀了。

世間的很多行業,活越多的等級就越低,活越少的等級就越高。偏偏奇怪得很,級別最低的生活越好過,級別最高的生活越難過,除了“瘋癲”拾荒者是例外,畢竟,從職業分類標準來説,這一類人的營生,算不上是職業。

拾荒者中生活水平較高的,是以拾荒為生的農户,鄉里鄉外都知道,他們的存款不少,即便是這樣,他們的生活依舊清貧。

“瘋癲”拾荒者飢一頓飽一頓,並不奇怪,因為他們不會規劃自己的生活,也沒有固定撿垃圾的場所,更不受路人的待見。而真正以拾荒為生的農户,和平常的農民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歸,去的時候揹着空的竹簍,拿着棍子,戴上帽子和手套,朝着最近的垃圾場趕去。家鄉有一座垃圾場堆積如山,已經有好幾十年了,方圓十里的垃圾車都把垃圾倒向其中,所以,這座垃圾場也成了附近拾荒者常駐之地,有的拾荒者為了方便乾脆就在垃圾山上搭建一頂簡易帳篷,購置一些生活用品,就開始了他們在鄉鎮的另一處生活,就連兒女,也跟着父母來到這兒定居,每天放學之後,放下書包,就揹着竹簍拿着鐵鈎從山腳爬、刨、撿、放直到山頂。

這些垃圾主要是來自於城市,農村人的生活垃圾比較少,而且他們習慣把生活垃圾倒向耕地燒成灰,發揮肥土的功效,所以拾荒者出來能從垃圾山裏面拾撿塑料製品,廢棄金屬,皮革紙張之外,還能從中撿到鞋子和衣物,這些東西多半是城市孩子穿上沒多久就扔的,有的只是破了一個洞,有的只是線頭鬆動,有的哪裏也沒有壞,只是款式過時罷了。他們在撿垃圾時順便把這些物品拾撿起來,洗乾淨,把破的地方縫縫補補,湊合着還能穿,這也就是為何童年時期很多孩子會疑惑家境貧困的他們為何經常身着舊式名牌。

説起來都有點怪異,常年和垃圾打交道的他們竟然能夠在短短几年的時間富裕起來,有了一些存款,不過他們並沒有荒廢拾荒這門職業,除了必要的應酬之外,他們依舊揹着竹簍,拿着鐵鈎,戴上帽子,一大早就出發了。他們出門時,不能和兒女同路,孩子背上書包。上學的路也像拾荒者的路,他們看見可回收物,也會在沒人發現時悄悄撿起來裝進書包。放學之後,孩子們都喜歡邀自己最好的玩伴來家裏玩耍,而拾荒者的孩子,不會主動邀請他們來自己家的。至於拾荒者,常常會被別人誤認為是最為低劣的一類羣體,即便是他們的生存狀態和生活方式能以一種較為優越過着,他們也會樸素如常,簡樸持家。

拾荒者有了錢,買點磚瓦,在自家的土地上蓋起了一處瓦房,作為收荒之用。買台電視,別的傢俱也不用配置,垃圾山裏都有,屋內漆黑,地面坑坑窪窪,沒有打成地平,而牀上的被褥,也懶得洗,屋內的味道和垃圾山上的帳篷裏面一樣,只不過氣味弱一些,屋裏的雜物堆積如山,基本上都是從周圍鄉鎮花錢收回來的。拾荒者的一生很崎嶇坎坷,老婆會因為拾荒行業低賤而離家出走,一個拾荒的男人拖着四五個兒女長大,等有了錢,土地賠了款,老婆自然就會回來了。

後來,鄉鎮再難見到瘋癲拾荒者了,而以拾荒為生的農户依舊存在,今天,千千萬萬的大學生,就是從拾荒的鄉鎮走出來的。

鹽工

時間和故事在城市鄉村的庭前、院裏、燈下、岸邊廝磨,或許這是故事最温暖的存在。知道鹽工故事的大抵都是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後來聚集在一起聽老人動情地講故事的都是兒子一輩,孫子一輩,而這個故事,曾是多少家庭祖孫三輩圍在昏黃的燈下共同討論的話題。

黃昏,天色開始沉黑,一條長滿雜草的小路穿過竹籬圍牆,竹籬圍起來的院落之內,有幾間簡樸雅緻,小巧玲瓏的房屋,房屋的後面,有幾棵已經枯萎的茶樹,房樑上訂着一塊足米的破舊木板,上面的四個大字仍然清晰可見,“望鄉茶居”。這種房屋,以前在每個村莊,幾十裏之內,必有一居,房內擺放幾張四方桌,每張桌上温有一壺燒酒和一盅熱茶,供來往鹽工休憩討茶討酒使用。後來,這條路上再無鹽工路過,茶居便不再温茶熱酒,變成了尋常住房。而温茶的老人,便常常給兒孫講鹽工的故事。

此地本有鹽井,漢末時,夷民共詛盟不開,食鹽只得靠川滇等省調進。平日的食鹽昂貴,賣很多糧食才能換來一斤食鹽,要是遇上國家動亂,此地又山高水遠,政府便放鬆對食鹽的管理,運銷失控,就會給鹽商牟取暴利的機會,囤鹽於倉,哄抬鹽價,鹽荒突出。一家人每年耕種的收入,只能換鹽十餘斤,大多數的窮苦人家買不起,一年到頭飽受淡食之苦,有的人家只得採用細水長流之法,孩童身體缺鹽,進食不多,抵抗力下降,大人們便用磨細的白石粉哄騙孩童進食。想吃鹽沒有錢,要吃鹽等過年,孩子們最期盼的節日,便是過年。平日辛苦勞作,積糧幾鬥,逢此節日,鬥糧換斤鹽,吃得再差,不淡便香。

鄉村的食鹽,全靠鹽工背進來的。運鹽的路,並不好走,均是崇山峻嶺,多是迂迴曲折的羊腸小道,天黑以後,人背馬馱,騾噓馬響,沿途都是運鹽的人。鹽工受僱於官府,每月能領到一些工資,他們出發前必須紮好揹簍肩帶,訂好可支撐揹簍的木拐,炒上幾袋乾糧,帶上盛滿水的酒壺,衣服兜裏,還揣上一雙水草鞋,作為備用。除了用背以外,有的鹽工還用挑,扁擔用桑樹或者成竹做的,用桐油火烤成,柔韌性好,非常結實,走起路來上下晃悠,幫助卸力減壓。至於穿着,從不講究,寒冬季節,鹽工穿着手工編織草鞋,腳上十指露出外面,長滿凍瘡。鹽工大多都是同村或者鄰村年輕力壯的莊稼漢,偶爾也有一些老者。平日裏官府便找人教他們一些馭馬駕車禦敵搏鬥之術,或者是聽一聽村裏的老鹽工們傳授經驗,講一講沿途的風險和忌諱。他們或孤身一人,或成羣結伴。頂烈日,冒風雨,在這條蜿蜒的茶馬舊道上,一走便是一生。

有的地方政府稍微有點閒錢或者村裏養有馬和騾子,便給出發的鹽工配上騾子或者馬車,這種鹽工算起來應該比較輕鬆,他們把大部分的鹽塊分給了騾子和馬車,自己承受小部分。而沒有騾子和馬車的鹽工,就只得獨自揹負生活的重量了。由於背上沉重,山路險峻,他們走不了多久便停下歇肩,沿路一般設有堆砌好的可供鹽工放揹簍的土坎。要是沒有土坎,選一處平坦之地,把抱於腰間的木拐置於身後,將肩上的揹簍放在上面,肩膀便不再受到肩帶的勒束,停下之後,歇山幾分鐘,點上一杆煙,飲上兩口燒酒,啃一啃乾糧,吃完之後,收起身後木拐,抱於腰間,又開始下一程跋涉。

鹽路舊道兩旁,幾十裏便有一處茶居,這種茶居是祖輩們為了方便鹽工歇腳而將自家的茅屋瓦舍改建而成的,不但可以為鹽工熱茶温酒燒飯提供住宿,而且也可以賺些微利餬口。鹽工們出發之前需帶足乾糧,先把一袋袋乾糧寫上名字或做好記號寄放在沿途的茶居里,便於在返回的途中充飢,他們還可以估計好返回的路程,和茶居預約好鋪位。

茶居前面有一條几米長的木材做成的凳子,路過的鹽工將裝有鹽塊的揹簍置於凳上,走進茶居。有的沒有錢,進來只是討一口茶喝,臨走前茶居的主人還將鹽工的水壺裝滿茶;有的沒有預約,餓了一兩天,進來吃飯,主人家給的飯很足量,鹽工們吃上一頓能頂上一兩天;有的進來只是買幾斤燒酒,飯可以不吃,酒可以不喝。酒可以熱身,還可以壯膽,當鹽工們穿梭於一個個不知名的溝壑山水間時,山洪,墜石,虎狼,毒蛇無時無刻不在威脅着他們,他們必須時刻警惕,時時要提防野獸、小偷和土匪。

大家累得精疲力盡的時候,就把揹簍放在木拐上歇一會,領頭的鹽工為了緩解氣氛,便唱起了山歌,整個隊伍必須非常團結,才能相互依靠地走出去。運鹽途中,有時還得和攔路搶劫的土匪激戰,所以鹽工除了體力要充足之外,平日還得學一些搏鬥技能,要是真遇上土匪,只能和當地的剿匪武裝部隊配合,共同打垮匪徒的猖獗進攻,保護食鹽的安全。

鹽工提心吊膽走完一程下來,是沒有工資的,但是他們可以根據自身揹負的鹽的重量,按照某種計算法則賺取一些腳鹽供家裏食用,換來的腳鹽,夠得上一家人吃幾個月。

似乎和陸上的鹽工相比,漕運鹽工要輕鬆得多。

這些漕運鹽工皆識水性,懂得漕運掌舵的知識,家境並不富裕。鹽工每天很早就起牀,來不及做早飯,就着白開水,啃一啃冷饅頭,就投入了反覆枯燥的工作中去,在鹽田內的輸送帶上裝船,負責搬運工作,外來船隻停泊靠岸以後,還得卸船,同時還兼任着運鹽船上的舵手。他們一般都有自己的船,平日吃住就在船內,這些漕船大多都是在航海中被淘汰下來的,已經不能發揮航海的作用了,棄置又比較可惜,鹽工們便在船上設坊,擺個方桌,放一壺茶,擺幾個茶杯,白天可以在裏面喝茶、躺着小憩。船上兩側通風,夏天內躺在船上特別舒服,可是一到冬天就只能睡在岸邊的集體宿舍裏面。

外來船隻停泊靠岸,漕運鹽工便配合船上的機械手,用撐竿調整船隻前後移動,使得船隻停泊在固定的區域,然後再相互連接好船隻,便於其他鹽工卸船裝船。鹽工們見船泊好,便紛紛地從鹽垛裏搬運提前裝好的鹽塊,一袋一袋地往船隻運送,船隻出發的時候,船隊必須調頭,此刻是最危險的,稍有不慎船隊就會沉船,所以鹽工必須再用撐竿配合好船隊裏的機械手。沒有船隻來往的時候,鹽工們便負責看守工作,他們必須呆在自己的工作區域,保證外來船隻的指引工作,所以即使是相隔不遠的船隻,鹽工們也很少串船。

一般人幹不了這種清苦單調的工作,年輕人更是無法堅持下來,所以漕運鹽工們大多都是一些五十歲以上的老人。他們一干就是連續的七八個月,但從開春一直幹到十來月,有的幹到年底,中途很少回家,因為鹽工的工資並不高。

他們一直守在這裏,守住了千萬家庭的味蕾,至於守了多少年,還要守多久,就不知道了,反正這些鹽工守鹽的日子裏,要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他們都能及時解決。這麼多年以來,他們一直都扮演着樸實無心計的角色,在自己管轄負責的區域內,很少有監守自盜和他盜的事故發生,要是換成別人,早就發家致富了。

舊社會時,不少人家世世代代靠背鹽賺腳鹽,守鹽賺工資來維持生活,熟識水性懂得漕運的變成了漕運鹽工,不懂水性且家庭沒有靠海靠河的,就只能靠人力在山野間走出一條鹽路了,走出去的鹽工不一定都能回來,有的鹽工迫於生計或者抱着發財夢想客死他鄉,只能由活着的人帶回來安葬。

後來,政府加大對食鹽的管理和控制,完善營銷食鹽機制,建立倉庫儲鹽備荒,調整食鹽價格,同時,還對守法的鹽商給予保護和支持,鬥糧換斤鹽的局面不再出現了,幾個雞蛋便能換一斤鹽。山野間,便很少看到鹽工的身影了,而河道邊的鹽工,依舊操守着他們的職業。

挑擔人

無論走到哪裏,他們的肩上總是負着生活的擔子,它像一根塗有膠水的帶子結結實實地紮在挑擔人的肩上,不肯輕易卸下,彷彿只要卸下,一家人的開銷便沒有了着落。

這只不過是一根普通的扁擔。説它普通,一來是它的製作並沒有什麼特別,在山上砍一根結實的木材,拿去請木匠便能製作出來,或者是尋一根成年的竹子,取接近根部的一米多長的厚實竹子,從中劈開,將邊緣削平,再找一根一米長的結實木頭用鐵絲扎於竹擔中間,便製作而成;二來它是農村成千上萬根中的一根,兩邊繫上繩鈎,平時在村裏便能發揮挑水挑糞的功效,農村又有誰沒有使過扁擔呢?

除了平日裏用來挑水挑糞之外,農户們逢上趕集時候,還能用來挑自家栽種的蔬菜瓜果賣錢。清晨,雞叫了幾聲,挑擔人便熟練地爬起來,扛着鋤頭帶着鐮刀揹着竹簍往地裏趕去,他們根據上次趕集賣的銷量和土地裏農作物的長勢,決定要採摘哪些農作物。蔬菜成熟的季節,便採蔬菜,蘿蔔成熟的季節,便採蘿蔔。蔬菜也有很多種,有的長成熟時才能採摘,有的長到幾寸高便能採摘了。採摘時,將整棵菜連根拔起,用鐮刀割掉菜根。採摘蘿蔔也要連根拔起,先用手抹去蘿蔔上的大部分泥土,再用鐮刀從蘿蔔根處割掉葉子,然後放入竹簍中。採好以後便揹回來,這時天全亮了,將竹簍放下,將採摘好的蔬菜一一挑選,把發黃的蔬菜葉剝下來,被蟲咬過的蘿蔔選出來餵豬。選好之後,打開水龍頭,將這些蔬菜洗淨。

這時,把洗淨的蔬菜瓜果擺在篩子裏面,篩子的下面放一個三四十釐米高的圓形竹筐,竹筐裏面可以放一些雜物,從竹筐地交叉栓兩根繩子上來,套住篩子,往上大約一米四根繩子往中心傾斜繫好,將繩子掛於扁擔兩頭,便能挑起行走了。因為蔬菜瓜果要時刻保持新鮮,所以挑擔人為了方便,將事先製作好的噴灑水的水瓶盛滿水掛於扁擔的一頭,時不時往蔬菜瓜果上面澆水。

挑擔人中有的賣的瓜果蔬菜是自家栽種的,這種人平日耕種,家裏吃不完蔬菜瓜果時才挑到集市上去賣。有的是家裏沒有栽種的,但以此為營生。這種人必須對市場精打細算,時刻關注城裏人的平日喜好和瓜果蔬菜的週期產量和銷售問題。所以,每天一早,挑擔人坐上三輪車,就得往附近的批發市場趕去。批發的貨物大多都是箱裝水果,產自外地,批發商剛從外面運來的,不乾淨,挑擔人和批發商談好價格,付完價錢,將水果搬上三輪車運回家來。有的水果上面有污垢和細毛,他們卸下箱子,接一大盆水,將箱子裏面的水果倒進去來回擦洗。不是所有的水果都需要擦洗,有的水果洗掉就不好賣了,它們剛採摘下來存放在箱子裏面,皮上還有薄薄的一層霜,這種霜不能擦掉,不然顧客會以為這是放置了很久,便不會買。有時挑擔人們也會將水果搭成塔狀,吸引顧客。

以此為生的挑擔人深諳城市裏銷售的門道,早早地便在車站、農貿市場、學校路口這些客流量比較大的地方佔一個攤位,或者挑着膽子穿梭於城市的街道,向沿途的行人、餐館推銷。他們的顧客中大部分是學生、悠閒的行人、城市住户,這些人比較難纏,且精於討價還價,所以賣給這部分的人一般很實惠,而且足斤足兩,也有少部分顧客是外地來的,或者是那些匆匆趕路的人,這些人難得遇到一次,賣給他們價格就比較高了。有點小錢以後,便不再挑擔了,改成推車,賣出的東西,也時常缺斤少兩。

農村裏走出來的挑擔人,大多都是一些樸實的婦女、老者,男人們或出門在外或礙於面子,很少看見他們挑着擔子進城。早晨出發,沿着農村通往城市的道路跋涉,一路賣到城市,這些人賣的東西一般不貴,不僅綠色,而且斤兩足夠,請別用假錢欺騙他們。如果,你想買瓜果蔬菜,看見路邊有推車的挑擔的,年輕的年老的,男的女的,請把腳步,止於挑擔的老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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