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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秋雨愁煞人經典散文

秋風秋雨愁煞人經典散文

“嘩嘩—嘩嘩,嘩嘩—嘩嘩—”疾雨斜斜地自天而降,從早到晚又從晚上入夜繼續到天亮。

秋風秋雨愁煞人經典散文

望着無盡的秋雨,望着漆黑的夜空,望着屋檐上落下的雨珠,煩得我恨不得一拳把天搗個窟窿。踩着稀泥,終於打通了家裏的電話;踩着稀泥,終於敲開了救護車司機家的門;踩着稀泥,終於把病人抬上了救護車,病人即刻就可以離開這既安全又危險的地方——醫院。娘常年有病,沒想到這次競如此嚴重。入院月餘,先後收到兩次病危通知書。昨夜,伴隨着惱人的霪雨,數着吊瓶上滴答滴答下落的藥液,看着娘那有氣無力的生命正一點一點從她身邊離去……

聽外婆説,娘很有心勁兒。很小時候,她想穿一件新衣服,外婆三天不在家,於是她親自動手,從紡線開始,漿線、引線、上機到織布,又自己剪裁、縫紉,臨外婆回家她已經穿上新衣服了。娘是車莊河人,那個地方山很大樹很密人又不多,一歲多她爹就死了,她和外婆相依為命孤苦伶仃。那時候,人們白天去地裏幹活,夜裏還要加班磨面。山莊裏磨面都是人推磨,很慢很累人。娘倆從才黑一直磨到雞叫三遍天快亮了。就在這個時候,濛濛的山脊上可以隱約看見狼一隻一隻走過,淒厲的吼叫聲嚇得娘倆緊緊相偎在一起。

説起狼,娘小時候還有一段傳奇的故事。有一天,娘在山坡上放牛,覺着肩膀上有呼哧呼哧的喘氣聲,她以為是牛犢爬到她的肩膀上和她玩,看也沒看便用手向後拍去,拍了這邊那邊又有了喘氣聲,拍了那邊這邊又有了喘氣聲,她就這樣換着拍着,根本就沒在意。遠處地裏幹活的人看見了,不敢出聲,都揹着鋤頭悄悄地撲向這裏,狼見了,才從孃的肩頭上跳下來慢慢地走了。“好懸哩,嚇死人啦!”人們紛紛對外婆説,外婆只好掉眼淚,什麼也不説。打那以後,外婆再也不敢叫娘去放牛了。

外婆孤身一人,是隨娘一起來到我們家的。老人家很剛強,不願拖累人,自己幹活自己吃飯,土改時才分了房子。後來有了我兄妹倆,母親也當了大隊幹部,風風火火,常不在家。因為工作優秀,1959年參加了洛陽地區勞動模範大會,又當選為縣人大代表。1973年當選為婦聯會代表參加了洛陽地區婦女聯合會第七屆代表大會。1983年4月作為社員代表參加了縣供銷社聯合社第四屆社員代表大會。我小時候常常跟母親一起到城裏去開會。娘開會這幾天我也跟着吃幾天飽飯,吃幾天好東西。飢餓的童年,跟母親去開會可是我的節日。曾記得有一年冬天,娘到南關外邊的大渠邊拾白菜幫,好多人哩,然後把拾來的白菜幫過秤交了,再拿上單據到糧油市場換布票。我在人縫隙裏黑咕隆咚什麼也看不見,被人擠來擠去,但我的手始終被娘拉得緊緊的,等拿到布票從人流裏出來,衣裳都濕了。後來我都記不大清了,好像是拿這布票在街上去換了熟胡蘿蔔讓我吃,那種美味,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有一年的冬天,在東關城牆跟就是現在的老汽車站菜市場,還吃了很好吃的火燒饃。那火燒饃厚厚的圓圓的,冒着熱氣,先是娘餵我吃,後來我伸手把饃奪了過來大口大口地吃,不一會兒就吃完了。一個旭日東昇的早晨,娘端着一碗糝子飯,稠稠的粘粘的。“只再吃一口啊!”我很快就吃了多半碗,娘無奈地説,我不吃了,大張着嘴看着娘。“你再吃一口。”我再吃一口,又大張着嘴看着碗。就這樣,我沒覺着一碗糝子飯就吃完了。南街招待所吃的那頓稠糝子飯,在我腦子裏定了格,留下了最深的印象。50年過去了,記憶猶新。現在想來,當時我怎麼就那麼傻,只顧自己一點也不管娘吃不吃啊?

1979年,分了地,在大凹溝口栽了紅薯,大豐收,紅薯磨澱粉再做成粉條。那年的冬天來得特別早,剛過了十月一,就天寒地凍了,正是漏粉條的好時機。先是洗紅薯過紅薯粉,冰涼的水裏泡了一大池子紅薯,我要去學校上課顧不着幹活。娘就不停地洗啊洗啊,等一個一個的紅薯洗淨了,可孃的手卻凍腫了,紅明紅明,手背老厚老厚,裂了口子,鮮紅的血一滴一滴流了出來,她一擦,手背上的血痕散開得像帶穗的花,放進水裏更是鮮豔。那年,飢餓的人們手裏終於有了收穫,都拉着粉條到杜關換糧食。記得,娘曾拉着毛驢車在十字路村換回了一車糧食,有大豆、洋小豆、玉谷,高興得不得了,一路上的風餐露宿、奔波勞累,全化作了燦爛的笑容。

1980年秋,我去城裏考學,娘送我一直到醫院下邊快到西塬的'坡跟才住步,望着我的背影漸漸消失。這次,我真為娘掙了口氣,終於考取了,娘高興得不得了,雙手顫抖着拿着錄取通知書,眯着眼睛仔細地瞧着,額前的白髮隨風飄着,映襯着展開了的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於是就開始張羅着給我娶媳婦,東跑西竄,聘請廚師,借錢給我買衣服、買柴火、彈棉花,一宿一宿地睡不着覺。新媳婦娶回家中,她額前的一縷白髮在風中飄着,映襯着展開了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花。

……

猛的,娘開始抽搐起來,趕忙叫來護士打了強心針,才又把死神從她身邊拉走。眼下,小城從朦朧中醒來,可雨仍未停,且有越下越大的勢頭。蒼天啊,保佑吧!大地啊,保佑吧!娘,救護車要送您到家!

“撲撲通通”一聲響,忽然,家裏人到了,娘被抬上了擔架,用傘護着進了救護車,轟鳴着離開了醫院。

秋雨依然在秋風中悽悽地下着,無限的愁思籠罩着我那快要支撐不住的破碎的心……

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模糊了眼睛,把眼前的一切都模糊成一片空白、一片悲涼,無限的哀愁化作一行行粘粘的液體順着眼眶、臉頰滑落下來,整個身子無力地跌坐在救護車的一角,任秋風刮秋雨下……

只有一個心願,娘能安然到家,從容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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