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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傻娘抒情散文

我的傻娘抒情散文

學習、工作乃至生活中,説起散文,大家肯定都不陌生吧?廣義上的散文是指不追求押韻和句式工整的文章體裁,與韻文、駢文相對。你知道寫散文要注意哪些問題嗎?以下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我的傻娘抒情散文,歡迎大家借鑑與參考,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我的傻娘抒情散文

高亢的鎖吶聲翻過一山又一山,響徹一嶺又一嶺,娘嫁了。在她十七八的好年歲,狠狠心嫁給了我那一貧如洗、頂上毛髮稀疏的父親。

興許天命使然,又或是造化弄人,原本出生富足人家的娘,尚未出孃胎便被訂下了娃娃親。對方與孃的家一山之隔,在當時當地家境也算殷實。在那個“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據説我那身着一身長馬褂、留着兩撮山羊鬍須的外公,毅然把他最小的兩個閨女送進學堂讀私塾。娘是讀過私塾受過教育的人,後因抗戰愈打愈烈而綴了學。讀過幾年私塾的娘許是受了新文化的薰陶,在她的腦袋瓜子裏便有了些不被容許的新覺悟、新思想。隨着娘一天天長大,她竟敢壯着膽子挑戰我那專制的外婆的威儀。

在那樣的年代,婦女纏足的風氣尚存,每一個夜深人靜的燈下,外婆都會強摁了不馴服於她的娘在牀上,先是極力把孃的一雙小腳彎曲起來,後再包粽子似的一層層給娘纏上長長的裹布。在疼痛中殺生般嚎叫的娘,打死也不上那“刑具”。在那樣一個年代,娘不僅離經叛道地擁有一雙大腳丫,更大逆不道的是,不知何時長了反骨的娘還意欲解除外公外婆親自為她定下的娃娃親。

對於孃的思想,我是理解的,在娘對我的那些講述中,娘總是強調那個差點成為我父親的小娃是如何令她心生厭嫌。想必,幼時的娘真是厭嫌極了那個花着一張臉、嘴脣上常掛着兩溜鼻涕的小夫婿。想想,是小娘三歲尚開着襠褲的年歲,即便厭他嫌他,那個無比邋遢的小人兒還是會追着趕着要與我那潔淨漂亮、驕傲無比的娘玩,難怪娘會怒目而視,見他一次便出手打他一次。興許,娘自認為是佔理的,但那家的婆子卻看不得自家兒子受欺負,尚且是受她未過門的媳婦的欺負。於是,相識相親又門當户對的兩家人漸漸起了間隙鮮有來往,到娘十五六的年歲時,便尋死覓活地退了娃娃親,於是,直氣得我那外公兩道山羊鬍須往臉上翻,最後竟大病了一場。

興許這世上,就沒有拗得過兒女的父母,後來,娘就嫁了。翻過幾座大山越過幾道溝塹,從一個窮窩窩嫁到另一個窮山窩窩做了父親的妻、做了我的娘。

在那個朝不保夕的年代,在那個半隻鐵鍋支撐起一家命運的大家庭,身單力薄子嗣倍出的娘,又將拿什麼來與殘酷的現實周旋?又將拿什麼來與命運抗爭?偏自我出生開始,我那父親又是多病的。在我的記憶中,至我記事開始,面容枯蒿的娘總是常年穿着一身打了補丁、洗得發白的粗布衣裳,沒日沒夜地勞作着。因育有我們六個兒女,因父親常年患病,娘為了養活我們,卻早早地憔悴了容顏、累彎了腰身。在那個靠工分養活一家人的年代,苦命的娘總會絞盡腦汁把日子應對下去。

彼時,即便日子過得再怎樣艱辛,就算我們那個家拮据到無米下鍋的境地,我娘犯起傻來依然不含糊。

在那個四處鬧饑荒的年代,我家下村口住着一户楊姓人家,楊家父母育有八子一女,鄉鄰贈他們外號楊八郎,是父親的一個遠房親戚。我深深記得在一個青黃不接麥穗剛上漿的季節,娘聽説了楊家八郎快被餓死的消息,於是偷偷地回了家,傾盡一家老小的口糧,還順帶從地裏拔了一大筐青菜蘿蔔送於獨眼的楊家嬸嬸。後來,楊家八郎得救了,而我家卻幾日無米為炊,為此,我那年幼的二哥餓極時,便伏在自家的門檻上就着烏黑的老木下了口。

孃的一生,這樣那樣的傻事做過多少,怕她自己也不記得。只是多年以後當她被許多人當恩人一樣敬奉時,我才得知,一生連只螞蟻也怕踩死膽小怕事的孃的很多壯舉。在那個瘋狂割資產主義尾巴反右派的年代,娘曾多次壯着虎膽,為被關進牛棚的人送過飯菜,為被拷打吊水鴨兒的人鬆過綁,而娘最大的義舉,是父親的好友被人誣陷上吊時,她曾救下了那位伯伯的一條性命。

娘一生所犯過的傻,或許有時我能理解,有時又不理解,一生在苦難中掙扎的`娘,為啥在她的眼中,能看到的僅是他人的苦難呢?

生前,一直把“惡人人怕天不怕,善人人欺天不欺”的這兩句話當作人生箴言的娘,她給過自己這樣的定語:這一生就好比糞坑裏的石頭,即便粉身骨碎,亦臭硬兼俱!

一生在苦難中掙扎的娘,總是思及這個顧及那個,即便生命進入到最後幾個年輪,依然我行我素地走着傻路,做着傻事。也許人們永遠不會忘記2008年那場大地震,身處地震中心的娘也曾夜夜露宿街頭,然而,當救援物資源源不斷地從全國各地匯聚到災區向娘發放時,我那傻娘便生着氣跺着腳,非得讓向她發放救災物資的工作人員把一應物品送到受災更為嚴重的北川人民手中。

許是應了孃的禱願,許是娘真就得罪了老天。當娘從電視中看到有那麼多無辜的生命瞬間在地震中逝去,她抹了眼淚指着天,一遍又一遍地咒罵:“老天啊!你要收就收了我這無用的老婆子去,何苦要搶走那些年幼的娃……”

後來,在娘帶着些色彩的咒罵中,終是把她自己給輸了,娘從此真就病倒了。知道自己將時日不多,娘卻沒有半點恐懼。面對那一場又一場終極疼痛的到來,娘依然緊咬牙關剋扣自己的用度做着善事。下至乞丐上至孤寡,娘把那一干人等照應得極是周全。

天冷時,娘為他們洗衣,肚子餓時,娘給他們做飯。對於鎮上那個被人遺棄的只能在街道上爬行揀垃圾生存的老婆婆,每一個漫長的冬日到來,娘都會把她搬到家中,為她洗好澡換上衣,讓她與自已抵足而眠,按孃的話説,若有一個冬天沒人管,那個老婆婆準會被凍死。説這些話時,娘已肺癌晚期骨轉移。

六年前的那個初秋,進入生命倒計時的傻娘再也動彈不得。知曉娘要走了,那些多年來接受過娘救濟的人在她的病牀前站了一圈又一圈,他們聞訊從各處趕到孃的跟前,僅為送娘最後一程。度過七十一歲生日,2009年9月1號的那一天,被十里鄉親授予“大善人”榮譽稱號的傻娘,帶着對兒孫不捨,帶着對塵世的眷戀,永永遠遠地閉上了她那雙慈祥的眼睛。娘走的那一天,就連川北早秋的風雨,也趕了腳似的,匆匆來為娘送行。

娘走了,從此,故鄉的山崗上又多出了一個黃土壘就的墳塋。一處,埋着我的父親,一處,埋着我的孃親。嗩吶聲聲,嗩吶聲聲,當它穿過一山又一山、越過一嶺又一嶺也為孃親送行時,只是這世上,再沒了我那傻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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