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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米之間優美散文

魚米之間優美散文

一片平畈,把下阮個往東攤去。戛地止住。湖面皺了,白的水花從綠的底子裏晃盪上來,規模不大,一點窸窣才露面,就被湖裏的靜拽住,立馬包融了。湖裏的靜大了,往更多的地方淌着。小風在上面橫過來豎過去地鼓搗花樣,鯉魚鱗,鯽魚鱗,鱖魚鱗,烏魚鱗,是風看着水裏跑的活物,跟着畫的。

魚米之間優美散文

大水升高升藍了視野。鳥貼着雲飛,帆從湖心斜斜地滑過。湖水逼近村北的竹林棵,白花花的浪滾到岸上,轉眼成了道道濁流。浮土捲走,光凸的地面嵌着小石頭,破碎的水聲舐舔着斑駁的竹影。村子沒慌亂,木船壓住了洶湧的浪頭,細長的浪花不斷從船底舒捲出來。村裏的男人都在這裏拉大網。金幼划槳,滿德從船邊把大網一點點地放到水裏。湖上兜個大圈回來了。圈定的水從大湖裏拽住,更多的男人光着上身拉網,赤腳在土裏小石子上槓着。水泡冒出來,原來的水紋水花亂了,不要了。新的水花更大,繃得緊緊的網線,離水面越來越高。肩上的繩子勒進肉裏,男人躬身快跑,魚接二連三地蹦起來,網裏鬧翻了天。鯉魚,青魚,翹嘴白,跳着響着。空中穿梭交織的熱鬧、明亮,像放煙火。一條杆絲魚箭一樣地射出網外。和鯊魚形體相近的杆絲性格兇猛動作敏捷,有時人真的搞它不過。幾十、百多斤的魚從湖裏跳下來,好比田畈上收稻子,籮筐往村裏挑去,一路小跑着。

冬天,升金湖降了下來。魚帶着自身的重量沉落湖底。泥水包着它們,寒冷而温暖,太陽在那裏閃着光。一種氣味或者説腥被風捲走了,在村巷裏遊蕩着。氣味是細微的,以至更多的人無所察覺。王大小,雲龍是例外,他們的鼻子是魚氣鋪在村裏的`路或者説管道,到了他們那裏就接上了就通行無阻。他們聞風而動,甚至夜色、大霧也不影響行動。當大夥看到先後回來的身上手裏都是魚,他們呆了。不用漁具啊,這是兩個踩谷高手,就是能在合適的地段佈下洞穴,把魚誘進來個“甕中捉鼈”。王大小用柳條,雲龍習慣帶一根鐵絲,編鞭炮似地綴上大小不等的黃丫釘子,鱖魚,鯽魚,烏魚,一長溜的魚在身手裏甩來甩去。鮎鬍子帶着毛邊的大尾巴,拍打着綰着褲管的腿,像是鞭炮響了。佈滿泥巴的身子歪歪地進了村。真是一點勝利的姿態都沒有!這麼一副掉了魂的樣子,就像他們是被夜色、大霧捉去的一樣,而現在放回來了。

西邊畈上的水田,是方圓幾十裏的一大塊泥巴,膏腴得不得了。邊上還有甸上,魚塘個幾個村莊,被樹遮下深暗的影子,像是泥土的胎記。土地被土埂分成了一塊塊的,田裏的青禾揚起波濤,阡陌遊進了波濤的深處。埂的兩邊長着草,中間光溜溜的,走一陣子就有溝缺斷開,水掛住了,小小地響着。當泥水照亮一個村子的力量,男人女人,甚至老人小孩,都在那裏見到自己並且找到自己的位子。赤腳在泥漿裏趟來趟去,正中的太陽越來越毒,田裏的水越來越燙,蒸氣從腳下猛烈上升,被帽沿擋着,走不掉,熱氣源源不斷地圍抄過來。有一回撒湖草,我被堵在草帽和滾水之間,就像鍋裏煮米飯,每一顆汗水都脹大了。飽滿晶亮的汗水從身體的各個部位源源不斷地將我頂起來,堵得心裏發慌呼吸困難身子發飄。眼前起霧了,很快我什麼都看不到了。一年裏最熱的時候,田裏總要撂倒幾個人,不稀奇的。

人和米之間,佈滿滾燙的汗水,草帽水車鏵犁加了進來。大筐金燦燦的稻穀,從田裏挑上來。得讓身子小小地陷落下去,穩實了,摸到了早在春天就被腳掌冰涼過的路了,再從泥漿裏拔出腳掌,一步一個腳印地挪動着,不錯,沿着春天的方向摸過去,到了小埂再到大路,過溝過缺鼓把勁,把握好稻籮在肩上晃盪的幅度。路是短暫的也是悠長的。渾身大汗淋漓呵,成長的身體裏,肌肉骨頭中虛空的、脆弱的、沒用的東西壓碎了,隨着汗水淌出了。滿臉的通紅在奔湧。歇一口氣吧,坐在路邊的草上,揩一把汗,反覆扇動着捏在手裏的草帽,風拂着發了火一樣的臉,真好!

稻草和稻穀的尖頂抵達稻場,泥土裏的段落進入高潮。收穫的重量和遍地的繁忙,佈滿了村莊。雞鳴狗吠大呼小叫你追我趕,響徹了巷弄和夜晚。歲歲年年,稻穗掛在相同的位置。無數匍匐的姿態,不做修改地堅持着,一代代地傳過來。稻穀重温着倉廩,手指久久地停在光芒裏,家家户户的炊煙,帶着醉意香濃了雲彩。田裏的穀物和湖裏的魚就是金銀啊,它們明亮了處於魚米之間的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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