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對不起抒情散文

媽媽因腦血栓癱瘓在牀已經很久了。

慢慢，她可以拄着兩根枴杖下地走路了。活動區域只是在客廳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間裏，而且時間也不能過長，身邊還要有人，僅此而已。

有一天，媽媽對我説：“丫，想辦法給我賣輛輪椅吧！我想誰得閒的時候，推我出去到公園裏轉轉看看，整天待在家裏，蹲號子似的，憋悶死了。”

在我的記憶中，媽媽求我辦事絕對是開天劈地頭一回。媽媽長年卧牀在牀，住了幾次院、做了幾次大手術，家中的積蓄早已囊空如洗，父親的工資僅夠維持生活以及必要的醫療費用。

我是媽媽的獨生女兒，媽媽只有把唯一的希望寄託給我，那時我剛剛畢業參加工作，薪水低得可憐。我找人打聽了一下，一輛輪椅至少得好幾百塊錢哩！我下了決心，不管多貴，一定要攢錢圓了媽媽的這份心願。

説起來容易，真要執行起來可是難度不小。我算了一下，計劃一月存二十，差不多得需要兩年多才能夠數，可是我知道媽媽的病情，我怕媽媽等不了那麼久，我必須要和時間賽跑。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有朋友給我介紹了一樁生意。翻譯一份資料，一百萬字，每字五釐，下來要五千多塊錢哩！五千多塊可不是兒戲，當時對我來説可是天文數字呀！

自此，我一有空就鑽進洋文字堆裏，桌子上擺滿了字典、稿紙和資料。還有枱燈、麪包，還有方便麪和開水杯。

可憐我那時水平有限，進度很慢，一天翻不了一千字。一千字已經不少了，換算成錢幣值五塊多哩。這樣下來，一月一百五，四個月差不多就可以搞定了。

學校離家有一段路程，説遠不遠，説近不近。騎自行車二十分鐘，乘公交就不好説了。因為着急趕資料，回家的事疏忽了。

正當我廢寢忘食、奮筆大幹之際，爸爸打電話來説媽媽病重又住院了。

我俯在牀頭，雙手撫摸着媽媽那面無血色的清瘦面龐，不由暗自垂淚。記得媽媽常説“丫，你啥時候大學畢業了，我就輕鬆了”。而今我早已畢業，而且走上了工作崗位、可以自食其力了，媽媽您輕鬆了嗎？

媽媽醒了，昏暗的燈光下，她一眼瞅見是我，眼神立馬明亮起來，嗔道：“丫，幹嘛這麼久也不回來看媽一眼？”

我眉飛色舞地説：“媽，我正在為您的輪椅而戰呢！我現在已經每天掙到五塊錢了，不出半年您就可以坐上輪椅逛公園……”

“輪椅，什麼輪椅？”媽媽打斷了我的話。

“媽，您不是説要我幫您買一輛輪椅，推您去公園的'嗎？”

“不，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女兒在我身邊比什麼都強。”

媽媽這回病得不輕，經常犯迷糊説胡話，飯吃得越來越少，下地活動的項目幾乎沒有了。醫生搖搖頭對爸爸説：

“回家養着去吧，想吃啥就給她買點啥，燉只老母雞……”

我翻資料的那家公司打電話要我去一趟，經理是個和顏悦色的中年婦女，經理見了我就説：

“小陳呀，家裏有病人應該説一聲嘛！咱們現在有這一層業務關係，你有困難公司應該幫你一把是吧？”

“我不知所以地嗯嗯啊啊了幾聲，眼睛裏卻是充滿了感激的神色，強忍着沒有讓淚水流出來。

我從那家公司領了五百塊錢急急忙忙往回趕，一隻手裝進褲兜裏，攥着錢的那隻手始終就沒有鬆開過。

還沒進家門就見有許多人從我們家出出進進，猛然間一個消息宛如晴天一聲霹靂：媽媽走了！

我當時就暈倒在走廊裏。

我用五百塊錢給媽媽買了各式各樣的輪椅，還有車輛，大車小車，國產的進口的，什麼車型都有。我知道媽媽不會開車而且自己腿腳不方便，我給老人家買車的時候一在囑咐工匠師傅，一定要帶司機或是服務人員的那種。

這麼多年下來，每次上墳，必不可少的就是給媽媽帶上輪椅和車輛。我不知給媽媽已經買了多少交通工具了，也不知媽媽在那邊享受到了女兒的孝心沒有？每想及此，我不由地淚流滿面，深深地自責，向媽媽道歉：媽媽對不起！子欲孝而親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