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少年散文

進城來，堂兄熱心地邀來幾位同學聊天敍舊。真是到一把年齡的時候了，一説同學，情感不自覺地熱情洋溢起來，用不了一時三刻，神情就全都回到了過去的時光裏。

傍晚是初中同學，包括堂兄同學，在一家公司負責着一些閒散工作，他自謙是“開花太早、敗的也早”，好早前就是副處級幹部，經歷了自謀職業，現在重回單位。還有兩位，一位是從電信部門提前退休的張兄，一位還從事着“為國育人、為人師表”職責的副高級教授大王。酒過三巡，話説當年，一個個如充雞血，精神起來，好似真的回到了30多年前苦難而艱辛、快樂而純真、飢餓與淚水的年代裏。你揭他的底，他説你的笑料，然後就是老師，同學；當年或者現在，活着或者死亡。當然，最多的還是從對方的笑容言談裏找回當年，找回過去的簡單與友誼、懷念與珍惜。

張兄提到我的是表揚：“學習好，數學從來不問人，我經常找着抄題”。説實話，我記不太清楚初中時他到底是什麼樣子，他的學習如何，數學老師是怎麼責備他的；我只記得後來，我上高中時他上專業班，我們在一條路上跑着上學，幾個同學，來回十來裏地，邊説話、邊玩樂，不知不覺就跑回家來。至於他説和另一個女同學在一張書桌上的事情，我不知道。但我感覺那女同學還好，沒有他説的那麼利害。呵呵，也許那時的我就是個與世無爭的人，不大關心別人的眼神，不太瞭解別人的事情。我的印象裏，他出身貧寒，人很實在。幾十年過去了，一聽説話一看言談，真誠實在還在，生活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獨生女兒已經成家，收入雖然不高，但生活小康已經不是什麼問題。變化當然也是巨大的，這種感覺一定是相互的，我們的面孔都已找不出當年的稚嫩童真來，時光印刻的滄桑，纖毫不避地都掛在臉上身上：頭髮稀疏，身材不復矯健，説話直率裏無不透露出對歲月的留戀……

大王教授是從初中到高中的同學。他是為數不多的幾個當年在我心裏留下重要影響的同學之一。這可不是討好，重要原因，首先他是我一直以來的班長，而且學習特別好。其實張兄説的數學好的那個評價，應當給他最恰當。當然當年沒有人想到，他會終身以數學教學為生，也不知道他會成為數學教授。要説當年我保持最好的，還是語文和物理，其他學科都只能算一般。當然也算得上是學習較好的同學之一。其次，作為同一班初中升到高中的同學，在高中階段，較多地得到了他的關心和幫助。比如入團的時候，在表現好的同時，他作為班長與團支部領導，在發動同學投票支持等方面做了許多工作，使我成為當年學校不多的團員之一。現在説起來，都有些可笑，甚至連教授本人都説，還入那幹什麼。但當時，加入團組織，對於我來説，是第一次感受到政治生命是什麼東西，第一次感覺人不僅有生物生命、業務工作生命，還有政治生命。或許，這對於十四五歲的一個少年來説，是一次極好的政治啟蒙。大王教授給我留下的影響，是他的“成熟”。學習好本身就已經不錯了，還會當班長，能把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同學管理好，沒有相當的本事，還真不是誰都能幹好的。記得我當年剛到初中委任我當班幹部，因為我什麼也不管，也不會管，不久就被“免了職”，我竟然什麼感覺也沒有。可見相比大王教授，我的心智差距有多大。

堂兄同學是我小學到初中的同學。我們的童年少年，可以用患難與共、同生共死來形容。我們一起玩土活泥，一起打澡（河裏溝渠裏玩水）摸魚，一起偷瓜被攆，一起起早貪黑到學校上學，一起在生產隊勞動生產……關於我們之間過去的故事，已經説過不少了，但每次到一起，還是願意共同再回憶一遍那些難忘年月，再浮現一次當時的景物，再還原一次過去的史實，再評述一次在我們身邊曾經出現過的人物。現在，堂兄同學則是對另兩位同學的熱情與幽默的調侃，是對他們善意“欺侮”，是對只有同學好友才有的揭短……當然他不會漏掉簡述一次讓大王同學當年有地難堪現在感覺驕傲的初戀：“那是當年跟我一起小學到初中的同學，我們小學時候經常“刻薄欺侮”的兩個女同學之一。沒想到，讓你給插了足，利用當班長的便利，傳開紙條，有了戀愛……”大王同學現在坦然得了得：“你還説呢，當年那有啥啊，只是兩個人單獨説過一會話，連個手都沒拉過，真是白背名聲啦……”“那誰知道拉沒拉手，誰能説清楚。”堂兄説話的故作冷峻自然不可小視，惹得大家一陣鬨笑。

過去多麼美好！就是張兄的被罰，堂兄的因“偷吃饅頭”被訓、教授的“插足”；我的與張兄的一起勞動受苦、與教授的同班之誼、與堂兄一起揹着星星寒冷踏冰而行，與大家共同接受幾位老師的挖苦等等等等，無不成為不可複製的稀缺美麗。當然，我們不會忘記一個個細數所有有聯繫、能想得起來同學的現狀；為死了的唏噓，為得意的祝福，為困苦的慨歎，為我們自己打氣：好好活着，珍惜獲得，珍惜今天，珍惜親人同學！

現在的我們，都有自己的滿意。教授同學用孩子清華研究生畢業的成就證明他“為國育人”的成功，他的經驗之一就是，“別人讓孩子參加各種興趣班的時候，我正帶着孩子在水邊釣魚玩呢”，這起碼啟示我們，寓教於樂才是符合孩子成長髮展的正途。“孩子和女朋友都在上海發展，準備今年讓他們婚事辦了。”沒理由不驕傲自豪：孩子的`圓滿就是一個家庭的圓滿，孩子的成功不就是父母的成功？我們這一把年齡的人，成功的標誌還能是自己混成什麼有多少錢麼？！堂兄正在含飴弄孫，兒子被單位組織去香港玩了，雖然沒什麼大學問，但努力勤懇地工作，孩子也是另一類的成功。每個人都不可能是清華北大，找到合適自己生活的路，就是最好的路，堂兄應當為自己的生活而高興。張兄是個女兒，沒見過，但看張兄那眼眉，相信遺傳不會差。説起孩子，他是這樣説的：“她找這個男朋友，父親做生意，家裏就是有些錢，我本來不同意的，無奈她非要找，沒辦法，只能同意。現在生活還算好，她準備去省城學習，明天要走呢。”家裏條件好，為孩子一步踏入好生活節省了好些時間，對於一個平常家庭的孩子來説，未嘗不是件好事情。連好多大學女生都説“學的好不如嫁得好”，既然女兒嫁得還算好，未必不是老張成功的標誌！嗨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得意，小幸福，這是多麼好的事情！在同學們的得意幸福面前，我只能是小自足了，兒子自己奮鬥生活，實實在在地工作着，不用我們太操心。成功裏找不到，遺憾裏不排隊，不給同學的幸福快樂潑涼水，亦屬及格。嗬，及格亦好，知足長樂，樂在其中，還好。

看看，我們這些人，相聚到一起，不都立刻回到了30來年前的模樣？我們不甘落後，我們相互追逐，我們競相自誇，我們都從生活裏找到了自己的那點兒“小確幸”，儘管每個人都有自己難唸的經，在同學面前，我們要展示最美的“羽毛”，相互為對方的美好而欣慰而祝福。

戀戀不捨結束了晚上的娛樂之後，教授同學相約次日再找幾個可能在城裏的同學相聚。大家欣然同意，説明我們都想讓同學話題繼續延續，都想多一點時間深入交流，把酒言歡。次日午、晚兩次，我們在增加了一位也在城裏的做老師的同學的環境下，又兩次相聚。加入的同學亦是我小學到初中的同學，我們再次翻出過去，晾曬曾經，在那些新鮮或陳舊的回憶裏沉浸快樂，渲染意趣，沖銷痛苦。都要上班了，我們不得不握手話別。我們相約，在下一個節氣當口，再相親，再相憶，再相聚！

“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望着同學們漸漸遠去的身影，當年背過的詞句一點點地從心底裏滲出來，響成30多年前熙熙攘攘的變聲混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