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的城一環河畔抒情散文

這幾天踩着高考的風，心情頗有些緊張。高考剛結束，孩子如脱籠之鳥，一會兒拍拍翅膀又翹翹屁股，一會兒理理羽毛又做做鬼臉，一會兒又和我説要來一場一個人説走就走的旅行，問我可否同意。這樣的要求，換在以前是絕不允許的，甚至有着任腕斷也絕不鬆手的鐵念。可這會兒，縱然心口堵塞，難難不願表態，雙手卻不得不逐漸鬆開。

剛送走孩子回來的路上，天色已黑。我似乎又陷入焦慮之中，不知道孩子到哪裏了？不知道他在車上是否會瞌睡？到站會不會忘記下車？更不知道他晚上怎麼找住宿，太多太多，甚至在心裏責怪他，剛考完試，也不能安分點在家，好讓大家都能安靜一下。

一陣微風拂過，絲涼中花香撲鼻，方才意識到自己已不知不覺步入常常經過的城一環河畔。這是一條沿河的環城路，路的兩邊有着景緻不同的綠化設計。靠城馬路這條邊是一些色彩相間，且修剪得方塊整齊的綠化帶，而河畔這邊，則是一片綠色草坪與各種不知名的花樹，這些樹的形態與花期都自成一格，獨有千秋。無論春夏秋冬，朝晨暮晚，只要從這裏經過，總會遇見不一樣的驚喜，微風輕拂，陣陣花香馥郁，沁人心脾，令人陶醉。人生的路上，有些時候，不因為來不急經過，而錯過某一場花開，也不因為常常經過，而不錯過每一場花開。所以説，遇見是一種緣，不早不晚，情緣是，友緣是，親緣也是。錯過的，淡然而之，得到的，且行且珍惜。

這條路每晚散步的人特別多，有三兩成羣的，邊走邊聊，有成雙成對的，情意綿綿，剩下的都是一些快步勁走的。若是初夏的晚上，這裏蛙鼓陣陣，與步調和鳴鏘鏘，即便樹梢不動，腳底也會生風。可是今晚的人卻異常少，要走好一段路才能碰見一兩個快步勁走的，而且還很眼熟，可見這些人把晚間的鍛鍊已堅持成了一種習慣。我也喜歡快步勁走，卻不能天天堅持，總是以種種及小的事為由，寅時一回，卯時一回。或許，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算難，難的是我們還沒有真正懂得學會堅持吧。

路燈下，夜色蒼茫，我的身影被拉得很長很長，可是，再長也夠不着孩子的腳步啊！是的，孩子的腳步註定是要走向遠方的，怎會在我的思想裏徘徊呢？

路上的行人少了，夜就變得寧靜了。我將無措的雙手背鎖着，站在一棵白玉蘭樹下，眺着河的對岸。遠處，時而一聲汽笛，隱約而幽長，那在夜色中星星點點的霓虹閃爍，似乎在為燈紅酒綠下拉成滿弓的臉，訴説着一種不可言述的疲憊。遠處，是的`，那似乎是隔屏看劇的遠處吧！或許，在我步入清風之時，這撩人的花香與夜色就已漸漸帶我遠離了城市，遠離了喧囂與浮華，遠離了那種從鋼筋混凝土中透出的冷莫與生硬的味道。

生活若眼前河水這般幽閒多好，在微風中盈盈泛着波光，充滿祥和與温婉。説不料，偶爾還會有魚躍的驚喜，水面泛起層層的波紋，如撥開夜的靈感，加上孩子微笑，再賦上一首詩。那豈不是更妙？即便沒有月色與星辰，這會兒，彷彿什麼也不缺。

我確定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為從羣居走到獨處，彷彿猶如嚴冬裏一塊稜角分明的冰融化成流水一般自在。可孩子呢？十八歲的他，無論是温順乖巧的，還是桀驁不馴的，都應該有了自己的思想，嗅到獨處的味道了吧！而作為父母的我們，若再以愛的名義，將他緊緊攥在手心，對於成長中孩子來説，我們的愛若不是一條僵硬的繩索，可能就是一張培育惰性的温牀。

所以，留一些空間給孩子吧！萬物有空間才有成長，囚在籠中的只是鳥，而鷹永遠屬於廣闊無垠的藍天。留一些空間給自己吧！工作之餘，學習一些曾經想學而沒有時間學習的東西，和做一些曾經想做而沒做過的事，慢慢適應孩子不在身邊的習慣。只能是：慈母眼中線，遊子天涯牽。

“叮咚---叮咚！”手機幾聲微信息，孩子發給我幾個視頻，視頻中又做了幾鬼臉，告訴我他很安全、很開心。

放下手機，不經意中，我已穿過一條小道走到了同濟橋邊。這是一環路下面貼近河水的一條小路，兩旁都是高高的、鬱郁蒼蒼的白楊，白天陽光再曬，這裏卻很陰涼。可到了晚上，這裏不僅沒有路燈，月光也照不進來，有些陰森。平日裏，夫若不在身邊，我很少一個人經過這裏，晚上更是斷然不敢了。可是今晚，我卻沒有絲毫怕的感覺，彷彿這個世界只剩下睡熟的鼻鼾聲，踏實而安逸。或許，很多事都不一定如我們想象中的那樣，相反，現實可能更加美好。就如我們的孩子，就如我們的國家，冥冥中讓我們感慨，令我們驕傲。

夜越走越深，心由恐恐不安變得越來越寧靜。我不禁深歎這份寧靜，不禁感恩腳下這塊土地，讓我擁有並享受這份寧靜的權利。我知道，世界上每個人都希望擁有一份幸福的生活與偶爾閒暇而愜意的自己，但我不知道，因為土壤的分別與國度的不同，他們會不會如我一樣幸運與自信。

在我心目中，我不要求我的孩子長大以後有多愛我，但我希望我的孩子一定要愛我們的國家，愛我們腳下這塊可以滋生靈感的土壤。

夜風雖涼，我卻不冷，我確定喜歡這樣的感覺。可是，就在這會兒，我忽然聽到身後一串急速的腳步聲，頭一回，夫帶着一臉的驚慌站在我面前，緊緊抓着我的手説：“到處找你找不着，電話也不接”。我立馬打開手機一看，十五個未接電話，便一臉歉意地説：“對不起，我設靜音了”。隨後，我挽着夫一起朝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