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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潘岳墓優美散文

過潘岳墓優美散文

過潘岳墓優美散文

一個五、六米高的墓冢,靜靜地躺在塢羅河北岸高台碧綠的農田中。沒有什麼地面建築,如果不仔細察看,真的以為這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荒丘。“北邙山頭少閒土,淨是洛陽人舊墓。”對於這裏隨處可見的陵冢丘墓,赫赫有名的,籍籍無名的,我早已見慣不怪了。但是,那不期而遇的一塊銘牌,還有一通墓碑,讓我忽然有了一些興趣,這裏埋葬的居然是西晉的文學家潘岳。

沒有饗堂館舍,沒有軒榭樓台,只有荒草萋萋,只有荊棘叢叢。這種悽然和落寞,似乎與潘岳的一生相當適配。

潘岳,字安仁,又名潘安,檀奴,檀郎,西晉文學家。

對於潘岳,我最初的認知僅限於其貌美,那些與他相關的“貌似潘安”、“花樣美男”、“擲果盈車”、“連璧接茵”、“傅粉檀郎”等成語典故,曾經是多少少男夢寐以求的偶像,英俊瀟灑又才華橫溢,這樣的千古美男,冠壓羣雄又顛倒眾生。

後來,我曾專門查閲過一些資料,《晉書?潘岳傳》中説“嶽美姿儀,辭藻絕麗,尤善哀誄之文”,而《世説新語?容止》中説“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時挾彈出洛陽道,婦人遇者,莫不連手共縈之。”劉孝標註引《語林》説“安仁至美,每行,老嫗以果擲之滿車。”這個驚豔了近千年的浪漫傳説,成為影響中國男子審美的標準和文化符號。

我總感覺,作為普通男人對於容貌的態度,順其自然最好,不該有太多的非份之想。若不想以色事人,只要不驚嚇別人,亮出一副“大眾化”的面龐又何妨?大自然是公平的,從生理互補的角度理解,往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而那些才貌雙全深得造物主偏愛的私生子,又往往紅顏薄命矣。

後來,我對於潘岳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陸才如海,潘才如江”,不只是文人之間的相互吹捧。潘岳的辭賦,尤其是“哀誄之文”,可以説是登峯造極。我曾讀過潘岳的一些文章,比如《籍田賦》、《為賈謐作贈陸機詩》等,大氣磅礴,堂皇富麗;比如《七子詩》、《楊氏七哀詩》等,卻又纏綿悱惻、如泣如訴;比如《閒居賦》,恬淡安樂,天人合一。他在文學方面的成就,的確讓一般人望塵莫及!

但是,潘岳在政治方面絕對缺乏遠見卓識,否則不至於陷於政治紛爭而身死家滅。雖然,這是那個時代的悲劇,但與他人格的墮落和氣節的缺失不無關係。若依今天的眼光來看,潘岳作為依附賈謐的金谷二十四友之首,結社交友,吹捧諂媚,不過是抬高聲譽的最快捷的方式,和求得政權關注的最有效途徑。

天然的依附性成為文人可憐而可悲的原罪。我們無法依今天道德的標準來評判這幫文人的所作所為,但很明顯的,潘岳身上不僅缺少傳統儒家“窮則獨善身,達則兼濟天下”的政治智慧,也缺乏一般人“求全”和“慎終”的生存哲學。“性輕躁,趨於世利。”丟了氣節,失了傲骨,一身才華卻換得“望塵而拜”的罵名。

當然,潘岳雖然在官場“躁競不已”,急於求成,卻也留下來一些政治佳話,比如栽柏立誓、澆花息訟等。在他曾經當政的河陽、懷縣等地方,至今依然流傳着潘河陽、河陽一縣花、潘安井、轉枝柏等傳説。

放在今天,潘岳絕對是超高顏值的“小鮮肉”,也絕對要讓那些曇花一現的伶優藝人望塵莫及。明明可以靠臉吃飯,卻偏偏要靠自己的才識。我在想,潘岳的一生成也才識,敗也才識。

《歷代賦話校正》説潘岳:“少以才穎見稱鄉里,號為奇童。早闢司空太尉府,舉秀才。泰始中,武帝躬耕藉田,嶽做賦以美其事,為長安令。”

年少時脱穎而出,及弱冠之年,本來想憑一篇《籍田賦》攀折高枝,出人頭地,不料卻遭人妒嫉,一直被壓制,不得被重用。難免鬱鬱寡歡,憤世嫉俗。而立之年,一首“閣道東,有大牛,王濟鞅,裴揩鞧,和嶠刺促不得休”的歌謠,招惹怨懟,被當權者山濤逐出朝廷,外放河陽做縣令。知天命之年,又因一篇構陷太子的文章招來殺身之禍及夷滅三族的下場。這是那個時代的悲哀,也是那個時代文人士子的悲哀!

“學好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作為有志向的男人,誰不想要氣節?誰不想要傲骨?誰不想“立德立言立功”?誰又不想千古流芳?但是“形體不在,神將奚附”。智慧也罷,圓滑也好,只有安身立命,方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追名逐利,是人最原始的慾望,但是如果因過分追逐名位勢利而導致人格淪落,而失去了做人的風骨和氣節,這樣的人生註定要演繹一個悲劇。潘岳,因貌美而聞名,因詩賦而留世的文人,卻因依附權貴、望塵而拜而貼上了“勢利小人”的標籤,不是因為他常常耍弄一些文人的小聰明,也不是因為他缺乏政治家的大智慧,更多的是因為他缺少做人的氣節和操守。

潘岳愛妻子,妻子早他而死;他愛兒女,兒女卻早夭;他孝順母親,母親卻受他連累致死。這是他的不幸,但所幸的是,他有妙筆生花的詩賦留存後世。

《水經注》裏有關於潘岳墓的最早記載:羅水又西北逕袁公塢北,又西北逕潘岳父子墓,前有碑。岳父茈(芘),琅琊太守(內史),碑石破落,文字缺敗。嶽碑題雲:給事黃門侍郎潘君之碑。碑雲:君遇孫秀之難,滿門受禍,故門生感覆醢以增慟,乃樹碑以紀事。太常潘尼之辭也。

作為亂臣賊子被誅殺的潘岳,只是在他死後的第二年事件平息之後,才由其族侄兼好友潘尼將其安葬在潘茈墓旁,並立起墓碑。既然與他同時代的酈道元都這樣詳細地記載了,那麼,不管潘岳的父親是潘芘還是潘茈,是太守還是內史,似乎都無關緊要了,毫無疑問潘岳的墓冢應該就在這裏。

上世紀末,距離這裏一百多公里的潘岳故里中牟縣大潘莊,也湊熱鬧似的修建了潘岳墓丘和紀念亭等。據説是衣冠冢,其實裏面什麼也沒有,不過是混淆歷史視聽罷了。對於諸如名人故里之爭、墓葬之爭的現代鬧劇,倘若不是考古學家,我們一般人也不必去較真,也不必去湊熱鬧。偶然路過,生髮一些感觸,鈎沉一些史實,或者反芻一些人生圭臬,便是最好的結果了。就像清代孫和相所寫的《經潘岳墓》:

當年曾擲果盈車,指點荒丘一子虛。

花滿河陽留治績,喬遷路上識精廬。

不因文綱輕羈縛,何至門庭痛剪除。

舊史誰譏趨世利,歷來辭賦重潘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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