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雪散文

盼了整整一個冬天，終於趕在新春來臨之時，一場大雪撲天而降，雖説晚了一些，還是給人們帶來了莫大的欣喜。乾枯了一冬的土地，太需要一場大雪的滋潤了，飢渴的麥苗，需要雨雪來澆灌，滋生的病菌，需要冰雪來遏制，渾濁的天空和多日不散的霧霾，更需要一場瑞雪來清洗，還有那些充滿稚氣的孩子，正在翹首期盼雪地裏的一場瘋鬧，打雪仗，堆雪人，永遠是孩子們心中的憧憬。

雪花這個俏皮的小姑娘，竟然給人們玩起了捉迷藏的遊戲。平時非常準確的天氣預報，卻也一次次失靈，上天特別對我所處的這片地域，更是吝嗇到了極點。一個月前聞聽華北下了一場大雪，相距不足千里的朋友給我發來雪野的圖片，説是終於下雪了，那份驚喜，真讓人傾羨！幾天前的天氣預報又説有場大雪將至，具體時間是二月的三至四號，三號依然晴朗，而離此僅四百餘里的朋友告訴我，説他們那裏已經下雪了，一場雪再次擦肩而過。四號天氣開始轉陰，氣温驟降，北風颳起來了，心想五號就是立春，在這冬季的最後一天，或許大雪不負眾望，會給冬天畫個完美的句號。然而天公卻開起了玩笑，黃昏前忽地雲開日出，又是晴空萬里，哪裏還有半點下雪的跡象？算是徹底失望了。

晚間和朋友聚餐，回來時已是夜裏八點多鐘，瑟瑟寒風中，縮着身子，步履匆匆往家趕，抬頭瞥了一眼城市氣象台的信號圓球，綠綠的，那是預示着雨雪天氣的符號，天空也不知什麼時候重新佈滿了厚厚的陰雲？儘管如此，我已不再抱下雪的希望了。城市因天氣的寒冷，異常安靜，似乎已在灰暗的夜幕中睡去。

大概是少量飲酒的緣故，我半夜醒來，口渴，去取水喝，無意間忽見窗簾的縫隙那麼明亮，開簾外望，哇！雪！雪終於來了！顧不得寒冷，身着睡衣憑窗而立，興致勃勃地觀賞着外面的雪景，好安靜呀，也不知從啥時開始，大地上留下了六七釐米厚的積雪，足夠了，已經滿足了心裏的期待。然而空中的雪花還在不緊不慢地悠悠緩緩地飄着、舞着，整個世界已被這個素潔純情的雪姑娘，遮蓋起來了，乾淨、聖潔得讓你心顫。大雪就在眼前，我卻不知道怎麼去描繪了，所有的語言似乎都顯得蒼白俗氣，昔日前人用過的詩詞不想再度重複，而自己的語彙又是那麼空乏，滿心的欣喜，驚愕，一時竟無法表達。這時想起一位當高中語文老師的朋友，一次無奈地跟我抱怨，説是現在的孩子，不知怎麼如此缺乏想象力，都高中生了，寫雪景，竟然還是樹上白了，房上白了，地上也白了......想到這裏不禁啞然失笑，面對普天而降的大雪，我何嘗不是如此，大地皆白了，對雪來説，是一種多麼實在的描述。此時的`世界，其實就是一字，“白”！

我所驚歎的，是雪這個精靈，像魔術師一樣，在人們進入夢鄉時，悄然施展她的魔法，沒有閃電，沒有雷鳴，安靜的，毫無聲息的，緩緩地改變着大地的容貌，在黎明來臨的時候，交給我們一個晶瑩純美的世界，那般皎潔，那般素淨，一塵不染。她將所有世間的醜陋和骯髒，都擁抱在自己的懷裏，用素淨的純白遮蓋起來，掩飾起來，不得不讓我從心底發出由衷的讚歎，世界竟然可以如此素淨，如此純美！儘管知道這美存在不了多少時間，執着的陽光終將揭去所有的偽裝，將一個個醜陋再次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甚至更加突顯出原本未曾察覺的骯髒：在潔淨的雪地上留下我們的腳印，留下一條條車轍，留下隨手拋灑的垃圾，把雪姑娘剛剛精心裝飾的美好，撕扯得千瘡百孔，慘不忍睹。

好在我的門前還不是這樣，往年每當有雪降臨，鄰居楊大爺總是早早地就起牀了，舞動着一把掃帚，在潔白的雪地上掃開一條小道，把積雪分到兩邊，讓她們靜靜地融化。我走在乾爽的小道上，不用擔心摔跤，也不用擔心濕鞋，心裏常想着和楊大爺一起掃一次雪，可是由於我的慵懶，總是未能如願，還會怯怯地找出理由：我想把美麗多保留一會兒嘛！想到這裏不禁心裏一緊，眼下楊大爺去世快一年了，今天的雪誰來掃呢？

不敢睡懶覺了，趁着黎明大家尚未起牀，我拎起一把掃帚，來到雪地上，學着當年楊大爺的樣子，把積雪向兩邊掃開，空出一條道來。在潔白的雪地裏做活，心也像這純淨的世界，慢慢鮮亮起來 ，掃到楊大爺的屋前，還特意拐了一個小彎，使小道一直通到他的家門。屋裏的楊大媽向我微笑，自大爺走後，留下孱弱的大媽孤獨地守着這座房子。我們彼此心領神會，像這樣寒冷的天氣，想必大媽是不會出門的。

一路掃去，我渾身開始發熱，微微地感到有些累了，就在猶豫着要不要繼續掃下去的時候，欣喜地發現前面的鄰居已經像接力一般，把另一節小道掃開了，一節節的小道連綿蜿蜒而去，向前延伸、延伸、再延伸，一直深入到雪姑娘聖潔的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