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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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樹葉開始變黃的日子。
公社早就來電話了,説電影今晚在咱村演啊。
幾個小孩還不放心(我也在內),就從窗子鑽進大隊的電話室,把那個黑色的電話把子使勁搖幾圈。
喂喂喂!今晚電影來我村吧?
電話那頭傳來接線員的聲音——你是哪村?
回答了哪村後。去你村啊!
於是,開始往各家傳信。在每個山窪裏住的人家,不管是三家還是兩家,一個時辰內這個信息準能傳到各家各户。(當時確實不知道這樣的信息是怎麼傳的。)
今晚會不會陰天,會不會下雨。大旱三年不望一時下雨。人家説的是秋收,我説的是今晚。
常常會有這樣的時候,電影演到緊要處,眼看八路就攻上山頭了,天空忽然就有雨點落下,電影也就接着停了(後來去外村才看完了結尾)。抬頭看看天還真是來——什麼時候天變陰的?
接着就有老婆喊孩子叫。燈籠被擰亮,手電的'光一長一短地照着抱着的板凳和扛着長凳的老少爺們們。
離家近的已經開始遮蓋堆起的糧食,遠的跌跌爬爬往家趕。
最煩人的就是滿山坡裏還曬的地瓜皮子,才是半乾不拉濕。
拾?還是不拾?
接下來要是雨不連起來下還好,地瓜皮子能多幾天被曬乾,要是雨下起來沒完沒了——家裏的大空小地就全放滿未乾的地瓜幹。
如果還有幾天接着不住雨,地瓜幹便開始從中間先變成褐色,最後一呱噠,剩下的就像眼鏡的圈。
二爺爺不是能掐會算?二爺爺有一條老寒腿,陰天下雨準要疼。
我早早的在學校前的空地佔了一家人的座位——用石頭磊完一圈,然後去看那個鼓搗“電鍋’的人。看他拽了一根繩,用力一拉就開了,嘟嘟地響,接着電影機子那邊亮起來了。
加演片已經看了兩遍了,去取電影片子的人怎麼還沒來?
問過村裏的人,説是走在路上了。
幾個村子同時放映,去取片子的人就等在旁邊,還沒等最後的銀幕上映出“完”字,放映員就把鏡頭掰到一邊去,抽出了最後的膠片,卷完裝進鐵盒子,是那樣的心急和神聖!
就等着那部大家期待的片子。
來了!來了!遠遠的看見的一簇人擁着,大家就都閃開了,有孩子睡着了的把孩子晃醒,實在晃不醒的,往嘴裏塞一顆山酸棗。酸醒了。
……日出嵩山坳,晨鐘驚飛鳥,林間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
忽然一個雷。
都這個季節了怎麼還會有雷?
天老爺的事情,二爺爺也就是大體上估摸。再説,誰能管的着老天怎麼着呢?
不是有句老話,叫“有飯天給吃麼”。
是誰説過的“人定勝天”?
這些年來,我一直還在掛念着那部電影的最後,雖然後來知道八路最終會攻上山頭,搖旗吶喊着“勝利了!勝利了!”,但在那一晚的電影裏,是否在大雨落下來的時候,他們會停止攻擊?
許多年我一直都在念叨,那個山頭最終讓誰攻佔了。
在我們村子的東南角就有那麼一座和電影故事中一樣的山頭。山下是一個陵園,山上歪理巴曲地除了幾棵老槐樹,其餘什麼也不長!
後來,我才知道,《少林寺》也就是掛在歷史銀幕上的一幅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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