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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糧食》散文

《永遠的糧食》散文

時光流水,歲月匆匆,走過了人生的春天。

《永遠的糧食》散文

有許許多多的往事,被艱辛、無奈,抑或是甜美、幸福的生活逐漸地淘濾,在人生的記憶中漸漸地抹去,無法留下痛苦抑或温馨的回憶。但是也有些生活的往事,讓我們一生一世無法抹去,每每想起來,歷歷在目,那種刻骨銘心的感受,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能永誌不忘,而且歷久彌新、歷久彌醇,成為我們生活中無窮的動力,時時催我們自新、催我們上進,我們有時把它稱為精神的糧食、永遠的糧食。

那一年,十二歲的我,因家境貧寒,單薄的身體實在是無以言表,但是在我的心中,父親是我的靠山、是我們家的靠山,他就像一盞明燈時刻照亮我前行的路。

那時,為了生計,父親來到家鄉的一個小煤礦上班,下井挖煤,每天天剛亮就去上班,太陽落山的時候才能回家,每天如此,風雨不誤,以此掙得微薄的工資來養家餬口。在父親下井的時候,一大天的勞動,累是自然不必説,捱餓也是常有的事,早一頓、晚一頓,中午的時候就很難説了,有時多一點、有時少一點,但是無論多少,也要有的,因為一家人的生活繫於父親一身,而送中午飯的任務就一直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年的那一天,母親從房薄上拿下裝苞米麪餑餑的小筐,裏面只有一個苞米麪的.餑餑,用一塊布包好,把我叫到跟前説:“去吧,給你爸爸送去,回來媽媽再給你。”

我上路了,像往常一樣,走了半個多小時,來到了小煤礦,還沒有到中午,按照往常,爸爸還要等一會兒才休息,我就坐在礦井旁邊的一棵小樹下等。

三伏天中午的太陽,要多麼毒有多麼毒,汗水在我的臉上一條一條地爬下來、爬下來,我用手抹了一把又一把,這還可以,關鍵是我也有點餓了,我不時地朝礦井方向望去。此刻,我多麼希望父親和他的同伴們神奇地從礦井下升到地面上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還是不見父親的身影。又不知過了多久,從礦井裏上來一位叔叔告訴我,今天要加班,把活幹完了工人才能收工。

我心裏立刻產生了沒着沒落的感覺,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呀?手捧着那個苞米麪餑餑,像捧着什麼珍貴的東西,我完全成了一個孤苦無助的孩子。等吧,就這麼等下去吧。

説實在話,在那個年代,糧食對人們的生活是多麼的重要,飢餓是人們共同議論的話題,而吃飽飯是人們共同的美好心願。

我也是實在餓了,看着手裏的苞米麪餑餑,我特別的饞,真想咬上一大口。但是我知道,父親更需要它,我忍住了。

乾點別的吧,只有乾點別的,才能打消苞米麪餑餑對我的香噴噴的誘惑。

忽然,道旁的草棵子裏傳來了“三叫驢”的陣陣叫聲,那聲音脆脆的,響亮的,悠長的,十分動人,是男孩子夏天喜歡抓的昆蟲。想好之後,我抬起身,奔着叫聲最響亮的地方躡腳走去,在草棵子裏找了好半天才發現“三叫驢”,三兩下就被我逮住了,此刻,我心裏美滋滋的,正想往回來,這時,在我的不遠處又想起了更響亮、更清脆的叫聲。我回了一下頭,看礦井處還是沒有人升上來,就決心再去抓。我悄悄地走過去,發現一個渾身醬紫色的“鐵三叫驢”正振動雙翅叫得歡,我猛撲上去,一下子沒抓住,我實在不甘心,找哇找,翻遍了整個小樹棵子,終於,抓住它了,我以勝利者的姿態,跑回了礦井旁的小樹下。

繼續等、等……

經過剛才這麼一折騰,我才感到渾身無力,直冒虛汗,坐下來,心裏直突突,彷彿飢餓一下子就侵略了我的整個身體,使我身體軟綿綿的無力。此時此刻,我手裏的苞米麪餑餑怎麼對我有那麼大的誘惑力,怎麼那麼叫我想多看幾眼,看着它就舒服,看着它就更加飢餓,看着它就想狠勁地咬上幾口。我控制着自己,心裏直説自己:沒出息,饞,小饞鬼。

我努力想別的,以便打消我飢餓的感覺。我想起了在學校里老師講課時的情景。那天,上課時老師提問,前幾道題我都會,我都舉手了,老師卻怎麼也不叫我,都叫別人了,等最後一道題出來,我恰恰不會,我沒有舉手,這時老師又偏偏就叫我了,結果我真就答不上來,同學們發出一陣轟笑,弄得我十分尷尬,現在想起來也覺得不好意思。

想着想着,我就有點迷糊了,睏意漸漸地襲上來,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讓自己睡着了,那樣父親上井後也許看不到我,也許隨着同伴們走開了,但是我的眼睛真是一直打架,不知不覺,我真的睡着了。不知過去多長時間了,我忽然感到父親在拍我的頭,説:“孩子,你餓了吧,把餑餑吃了吧。”我呼地一下子醒來了,根本沒有人,只是白花花的太陽在天空照得更加厲害。

我就繼續等啊,大約是下午一、兩點鐘了,我的父親還沒有從井下上來。此刻的我,真的是又餓、又熱、又乏,真的是無所事事。我希望有點什麼新鮮事情發生,不管什麼事情都好。要是像平時那樣,天空出現一架飛機,拖着長長的白煙,我會聚精會神地把它從頭頂看到飛向天邊,但是今天卻沒有飛機;要是像平時那樣,有一隻蒼鷹在天空盤旋,忽高忽低,忽遠忽近,忽明忽暗,我會開心地看上一會兒,也能打消我的餓意,但是今天天空沒有蒼鷹;要是像平時那樣,遠處有一隻跳兔或者豆鼠子出現,也會使我興奮起來,使我高興一會兒,或許我還能一下子跳起來去追趕,把我的餓勁趕得無影無蹤;即使是現在,哪怕是有兩個人在那兒打架,我看看也好,看能不能分出勝負,要是打得過於激烈,我過去拉拉架也行……但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沒有發生。天上,只是白花花的毒毒的大太陽,地上,只是各種植物蓬蓬勃勃地茂盛、茂密地生長,只是樹上的知了不知疲倦的叫着,還有“三叫驢”此起彼伏、呼朋引伴似的大合唱,吵得人心煩意亂、心亂如麻……

我愈加感到孤獨,愈加感到飢餓難忍…….

實在是無法忍受了,實在是無法忍受了。我看着那噴香的苞米麪餑餑,真想大口大口地咬上幾口,哪怕一口也行啊。但是我還是控制了一下,那可是父親的乾糧啊,那可是我們全家的希望啊。

我心想,咬是絕對不行的,那就嗦啦兩下吧,沒想到,嗦啦兩下後,感到真是太香了、太香了,簡直用語言難以表達。我堅守着誓言,絕對不能咬啊,我就在這種嗦啦中幸福着、歡樂着……

不知不覺,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忽然發現苞米麪餑餑幾乎沒有多少了,就剩下那麼一點點了,我嚇得“哇”的一聲哭了,我可怎麼辦啊,這可是父親的乾糧啊,怎麼快讓我給嗦啦沒了?我越想越對自己來氣,感到自己怎麼這麼不爭氣,怎麼就堅持不住,怎麼那麼沒出息;我越想越感到對不起父親,父親那麼累,到地面後吃什麼啊,還怎麼幹活啊;我越想越感到後怕,父親確實對我很慈愛,但萬一父親實在勞累、飢餓,對我發火怎麼辦,特別是回家後我怎麼向媽媽交代啊?

我手裏攥着剩下的僅有的一點點苞米麪餑餑,就那麼後悔着、害怕着、無助着,特別是對自己氣憤着,還不時抽噎着……

我就那麼沮喪地等着、等着,人都説度日如年,我此時此刻有度分分秒秒如年的感覺。

就在我的心情壞到無以復加的時候,煤礦井口處傳來了人的喧囂吵嚷聲,一幫工人從井口陸陸續續地走出來了。我一下子站起來,奔着人羣快步走去,盯着一個個黑黝黝的工人走過,在人羣中搜索着。

“孩子,我在這兒哪!”父親喊道。

我循聲跑過去。見到父親,我什麼也沒能説出來,撇撇嘴,怎麼也沒有憋住,“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隨後,把手裏剩下的僅有的一點點苞米麪餑餑捧給父親……

父親什麼都明白了。他一把把我攬過去,輕輕地來回撫摸着我的頭,慈愛地説:“孩子,別哭了,別哭了……我也知道你在這兒等很長時間了,你也確實餓壞了,現在你把這剩下的餑餑都吃了吧,爸爸一點兒也不餓,快吃吧,啊!爸爸真不餓,快吃吧,啊!”

我説什麼也不肯吃,把餑餑硬遞給父親,父親又推回來,往返幾次,實在沒辦法,父親咬了一口,就一口,然後,又硬塞給了我……

“哇”,我的哭聲更大了。哭過之後,我的心裏稍微放鬆了一些,但還有些歉疚感,慢慢地跟在父親的後面走着。父親看出了我的心思,停下腳步説:“孩子,快走,咱們回家吃好吃的去,你媽媽肯定給咱們做很多好吃的,保準咱爺倆兒吃個夠。”

隨後,父親拽着我的手,我們並排走在長滿雜草的鄉間小路上。家,如同一條風箏的線,牽引着我們走回去。我想,那天我們父子回家的身影路旁的小草應該記得,小路應該記得,天空應該記得。因為,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已經打下了深深的記憶烙印。

在不為吃飯犯難的今天,我卻時常想起我那慈祥的父親,時常想起那天給父親送苞米麪餑餑的情形,每次想起來,我都覺得那塊苞米麪餑餑怎麼那麼誘惑我,怎麼那麼香甜,香甜在我的心裏,一輩子啊!在我少年的心中,乃至在我成長的心中,我記住了永遠的糧食――噴香的苞米麪餑餑。那是最好的糧食,是我心中永遠的糧食,叫我不會忘記,不能忘記,不敢忘記!

標籤: 糧食 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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