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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上音訊散文

枝上音訊散文

在北方的冬季,如果你驅車沿着公路前行,會常常清晰地看到,公路兩旁枝頭上的鳥巢。

枝上音訊散文

温暖的日子過去了,秋風一天緊似一天,茂密的樹葉一片一片地隨風飄零,倚在枝頭上的鳥巢就暴露出來。鳥兒們知道,離開的日子來臨了。它們嘰嘰喳喳地招呼着,一羣一羣向南方飛去,去尋找更加温暖的日子,留下一個個空蕩蕩的鳥巢,在枝頭上搖晃。

這是北方特有的景象。常常會是緊靠村頭,有那麼一塊空曠的荒野,幾棵或大或小的樹木,蕭索地立着。楊樹最為常見,稀疏的幾棵,自然地分佈開來。有樹的枝頭上,就倚着一個一個的鳥巢,像寒冷的冬天裏,僅存的碩果。

楊樹是不結果實的,那是枝頭在傳遞消息,就像家家夜裏燃起的燈籠,照亮寒冷的夜。看到枝上的鳥巢空了,村裏人就知道,寒冷的日子開始了。

迎着風雪的鳥巢,在枝頭搖晃,搖搖欲墜,像熄了火的燈,全沒有了往昔的生氣,傳遞出一種寂寥與無奈。

村頭枝上的鳥巢空了,村子裏也失去了應有的活力。

因為忙,在去年的臘月裏,我才回到離別很多年的家鄉。這是一個有上百户人家的山村,在這樣的深山裏,算得上一個很大的自然村了。村子依山而建,順着山勢,錯落分佈,自然而簡約。村子的後面是山,腳下是一條潺潺的小河,小河的那邊,是一條蜿蜒的公路。公路沿着對面的山蜿蜒而去,伸向大山更深處。

幾百年來,小河孕育了這個大山裏的村子,滋養着這裏並不肥沃的土地,也養育着村子裏祖祖輩輩的人。如今,這條並不湍急的河水將山裏唯一一條公路與村子隔開了,如同隔斷了與外面世界的聯繫。

一條流淌了幾百年的河流,盛滿了村裏人的悲歡。

河面很寬,河水很淺,很清,很甜。夏季的時候,清清的河水就在很寬的河面上鋪展開來,蕩起層層的波紋,有鳥兒貼着水面掠過來,又飛過去;有魚兒在清澈的水裏,在五彩的河卵石間,游過來,又游回去,有一番別樣的情趣。村裏人修築了許多細細的,彎彎曲曲的水渠,將那清清的河水,引到田地裏,將那些從亂石堆裏摳出來的,一小片一小片的田地,改造成可以種植水稻的良田。在大山的深處,在一條寬闊的河流岸邊,有了一種江南水鄉的風韻。 祖祖輩輩吃玉米的山裏人,也可以在自家的門口,用自己的雙手,種植出水稻來,也是一個奇蹟。可是,能夠生出水稻的田地,只有巴掌那麼大的幾塊,迷人的江南風光,也只不過那麼短短的幾天,山裏的人,還得靠天吃飯。

山裏,是石頭的世界,山裏人只好與石頭爭地,在亂石的縫隙裏尋找可以種莊稼的土地。一條條,一塊塊的土地被整理出來,深挖、施肥、種上莊稼。遠遠看過去,像是調色板上塗抹顏色,東一濃筆,西一淺色,很有一些藝術的情調,往往會激發起那些路過的攝影師的創作激情。豈不知,那些是山裏人祖祖輩輩與石頭抗爭的結果,是山裏人祖祖輩輩血汗浸潤而成,是山裏人一年一年的希望。

然而,在很多的年份裏,山裏的人,還是飢一頓,飽一頓,過着忍飢挨餓的日子。從每年最為寒冷的日子開始,大人們就將腰帶勒了又勒,用瓦盆裏所剩無幾的糧食,捱過一年裏最為艱難的日子,等待春暖花開,等待那些空了一個寒冬的鳥巢,迎接一個個歸來的鳥兒。

枝頭上的鳥巢流轉着鳥兒清脆的啼鳴,沉寂的山村,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的老宅是一個很大的院落,這樣的院落在村子裏不算多。幾間青磚灰瓦結構的房屋,高高的門樓,在這個大山裏的村子更是沒有幾家。這是祖上載下來的,到現在,不知傳了幾代。

據長輩們説,我們原來是一個大家庭,不知為什麼在這裏修建了這樣一座宅院,祖祖輩輩定居下來,是因為這裏有山有水,還是因為這裏遠離塵世?沒有任何的記載。

正房有六間,青磚灰瓦,白灰勾縫,斗拱飛檐,雕窗漆門,透出濃濃的古意。青石板鋪就的台階,將房基高高拱起,房屋顯得莊嚴、高聳,顯示出一種威嚴的氣派。雕鏤的窗櫺,顯得精緻而古樸,那有些發黃的窗户紙上,卻彌散出一種沒落的氣息。年久失修的房頂,有幾棵小樹,不知何年何月,於一壟一壟的灰瓦的縫隙間,生長出來,在風中瑟瑟發抖,沒有一點的勃勃生機。院子裏有兩棵柏樹,很粗,古意深深。想必與這個院落的年代相仿,那些細密的年輪上,肯定記載着這個大家庭的陳年往事。

院子裏鋪地的青磚,已經模糊了原有的顏色。長長的.甬道,更是被磨損的凹凸有致,那是歲月的痕跡,是祖祖輩輩過往的步履,留給後人永不磨滅的記憶。這座大山裏的院落,曾經是那麼興旺,那麼多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用各種各樣的足音,敲響在寂靜的山村裏,敲響了一個又一個平凡的歲月。

然而,現在,這個大院依舊。但是,卻顯得那麼空寂。

踏着一級一級青石板台階走上去,推開厚厚的木門,走進光線灰暗的屋子,彷彿走回了上個世紀。屋子裏的陳設很簡陋,很古樸。看得出,那些傢俱已經有些年代了,製作精緻卻是黯淡無光,早已經失去了當年風采。窗户下面,是一鋪火炕,陽光照進來,很清楚地看見有一隻鳥兒,在那裏,踱來踱去。

這是一隻老鳥,身上的羽毛似乎已經掉了不少,斑斑駁駁,像一棵將要枯死的老樹。在鋪着塑料布的火炕上,踱着,不慌不忙,沉着而老練。見有人進來,歪着頭,看幾眼,並不十分在意,人進人出,對它而言,似乎已經司空見慣。它的面前,有一個小碗,裝着一些金黃的小米,另一個小碗,盛着水,一啄一飲,是那麼自然而隨意。看得出,它在這裏已經有些時日了。

叔叔説,冬天來臨的時候,鳥兒們紛紛飛到南方去了,只剩下它,守着空巢,孤苦伶仃。終於有一天,寒風掃過,它禁受不住寒風的凜冽,從枝頭跌落下來,被村裏人撿回來。見它垂垂將死,叔叔可憐它,將它放在火炕上飼養,讓它享受一段應有的温暖。

“它老了,飛不動了,只有獨守空巢。”叔叔的神色有些暗淡,説這番話的時候,不禁有些動容。

叔叔今年已年屆七十,是長輩着最小的一位,也是長輩中僅存的一位,守護老宅的責任,自然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在這大山裏生活了大半輩子,見證了這個大院的興盛與衰落,經歷了一個大家庭由熱鬧到落寞的過程,幾乎成了這個老宅的一部分。我是我們這一輩裏的老大,叔叔有意把老宅的未來託付給我。可是,這座老宅雖然年代久遠,古色古香,經歷了那麼多風風雨雨,留有家族先人們的餘澤,然而,在這大山深處,在這交通不便的偏僻之地,這座老宅有多少可保存的價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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