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的故鄉散文

雪中的故鄉，猶如一幅幅美麗的油畫。白裏透紅，灰白相間，雪花飄飄灑灑，隨風飛舞；土屋的瓦楞排列整齊，厚厚的積雪，晶瑩剔透，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耀眼的強光；一幢幢新農村整齊地排列在雪中，黃色的玉米棒棒靜靜地躺在牆沿上，竊竊私語；穿着五顏六色衣服的孩子們在雪地上滾來滾去，你追我趕，快樂極了！

我站在雪中望故鄉，村莊西面鬱鬱葱葱的松樹，像一把把撐開的小花傘。一簇簇棉花般的雪花，像一朵朵白雲，佈滿天空。密密麻麻的松葉探頭探腦，像針尖一樣，向外生長着，生機勃勃，在大雪中依然筆直挺拔。使我不得不想起陳毅的《冬夜雜詠.青松》的詩句：“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鬆高潔，待到雪化時。”雪中的青松是剛毅的象徵，是生活中的強者，是堅強的母親的光輝形象的象徵。

每年下雪，母親早早起牀，先拿着掃帚去掃雪。她彎着腰，圍着綠色的頭巾，松樹皮般的雙手緊緊握着掃帚，左右搖晃，一層層積雪像厚厚的白麪，堆在院子裏。掃帚發出沙沙的聲音，給母親奏樂，母親汗流浹背，腰痠背痛，氣喘吁吁地找來鐵鍬，一杴一杴地堆，她雙手推着鐵鍬，時而彎腰，時而站起。一堆堆雪像大饅頭矗立在院子中央。母親綠圍巾上撒滿大片大片的雪花，眼前頭髮上結了一層厚厚的冰。她凍得直跺腳，黑布鞋濕漉漉的，雪花融化，水珠悄悄地滴在母親的腳上，不一會兒她的腳趾紅腫，麻木。她邊吹氣，邊搓手，淚水在她的眼中打轉，她強忍刺骨的疼痛去挑水。

母親踏着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行走，水桶前後搖晃，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她胳膊攔着扁擔，雙手牽着水桶，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沉思着。雪中的故鄉，靜悄悄的，沒有雜聲，只有扁擔聲和腳底下行走發出的聲音。母親小心翼翼地走到水泉旁，她放下水桶，用水瓢一點一點地盛滿水，踩在光滑的冰上，不敢前行。她一隻手慢慢地提着水桶，一隻手按着石頭，把水桶挪到平坦的地方。挑起水，緩步前行，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快到家門口時，不小心腳下一滑，摔倒了。她笨拙的身子無法起來，躺在雪中靜靜地等待，淚如泉湧。我看着母親掙扎的身影，急忙跑過去扶她起來，給她擦掉身上的積雪，母親的手上擦破了皮，血流不止。我捂着母親的手，母親挑着半桶水回家。簡單的包紮之後，母親又去做飯。

雪中的母親，是那樣堅強，她擁有松樹的精神，善良而偉大。用柔弱的臂膀呵護着整個家，勤勤懇懇，起早貪黑，孝敬父母，養育子女。雪中的松樹是她心靈的傾訴，當她累時，抬頭望望風雪中的松樹，堅忍不拔地在寒風中翱翔。它是故鄉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猶如人生長卷，給故鄉的親人精神食糧，激勵着他們奔波在生活的道路上，創造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我又看看雪中的土屋，瓦楞依舊清晰，錯落有致，像一塊塊台階，一層層地排列着，厚厚的積雪覆蓋着瓦楞，露出一點點灰色。屋頂的雪潔白潔白的，一塵不染，像嬰兒的心靈般乾淨，沒有私心雜念，只有心靈的獨白。看着聖潔的雪花，撫摸心靈的創傷，平靜生活，忘掉煩惱，追尋安逸的幸福。

炊煙裊裊升起，飄浮在空中，給凝固的空氣一絲絲温暖。一縷縷美味直入鼻孔，香噴噴的晚飯在飯桌等待。側面土炕的煙囱冒着濃濃的黑煙，讓雪花漸漸消失，聞到土炕的土腥味。小鳥嘰嘰喳喳地偷吃玉米，它們提心吊膽，左顧右盼，撲稜撲稜的聲音打破山的寧靜。雪花簌簌飄落一地，小鳥沙沙地飛走了。

母親端着晚飯走進上房，一碗碗黃聰聰的玉米麪饊飯整齊地排列着。旁邊放着一碟子麻菜，紅辣椒特誘人，色味俱全，看着霧氣騰騰的饊飯，我快速地端上一碗，用碗底的熱氣暖暖手。狼吞虎嚥地吃完飯，慢慢地回味着母親的味道，母親做饊飯的`身影浮現在我的眼前。

她圍着圍裙，不時地跺着腳，手指縫隙玉米麪輕輕地飄落，一隻手不時地攪動，啪啪的聲音在鍋中不斷響動。她搖動着身子，霧氣充斥着她的眼睛，無法睜開。小鍋中炒麻菜，先放些葱花和辣椒，熱油中散發出濃濃的香味，再倒上麻菜，前後翻滾，一碟子麻菜就好了。

我再次端一碗麻菜饊飯，站在厚厚的積雪上,望着樹上的小鳥，它們眉開眼笑，靜靜地看着我的一舉一動，當我夾起饊飯時，它們嘰嘰喳喳地唱個不停。好像在説：“饊飯是多麼美味可口啊，你是多麼幸福啊！”我細嚼慢嚥，淚眼朦朧，雪花在眼前飛舞，母親充滿紅血絲的雙手，刺痛着我的心，雪中的饊飯是真情的流露，充滿着沉甸甸的愛，雪中的母親是多麼地艱辛！

母親匆忙的腳步聲打斷我的沉思，我快速擦掉眼淚，轉身看看母親，她穿着臃腫的棉襖，單薄的褲子，濕漉漉的布鞋，晶瑩剔透的雪花落在她綠頭巾上，閃閃發亮。母親逶迤着笨拙的身子，額頭上的皺紋越來越深，結滿老繭的雙手在雪中飛舞。彎腰去燒炕，把一籠子幹驢糞倒在炕門口，再添些乾柴點燃，紅紅的火焰燃燒着，火光四射，母親靜靜地守候，守候家人的平安幸福，守候子女的健康成長，母親慈祥的臉露出燦爛的笑容，頓時那麼美麗可愛！

我抬頭望望院外的巷子裏，一條條小道乾淨而潔白，一行行腳印通向遠方。幾個婦女談笑風生，她們不停地織毛衣，好像在比賽，她們為了兒女，在寒風刺骨的風雪中織毛衣，心中充滿着沉甸甸的母愛，母親在雪中織毛衣的情景牽動着我的思緒，在腦海中無比清晰。

母親平時特別忙，既要幹農活，又要洗衣做飯、做家務，晚上藉着昏暗的燈光給我們縫縫補補，織織毛衣。去年臘月，母親給我們姐弟三人每人織一件毛衣。她剛開始不會織，去嬸孃那裏學，學會之後，給弟弟先織成一件毛衣。接着給妹妹織，她乾燥的手指挎着毛線沙沙作響，一有空就織，手指磨破了，一道道血痕靜靜地躺着，血流不止，她忍受疼痛給妹妹織完毛衣。看着母親的手指，我心裏在滴血，不讓她織，但母親怎麼都不肯，一定要為我織毛衣。

每次都在雪中，她站在院子裏，胳膊底下夾着毛線，手指不停地轉動，大紅毛線在白雪中滾來滾去。冷風打着她的臉，鑽心般的痛，臉凍得紅撲撲的，腳手麻木，實在堅持不住了，她雙手邊搓，嘴巴邊呼氣，不停地跺着腳，在雪地上走來走去。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腳印，這是用淚水和汗水鋪成的人生路。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毛衣越織越多，看着美麗的花紋，承載着濃濃的母愛。有時半夜醒來，我看見母親手中拿着毛衣在打盹，但母親為了我繼續勞作，紅毛衣是她的精神支柱，寄託着對女兒的希望，她希望女兒幸福快樂，穿着母親親手織的紅毛衣，再冷的冬天也不會冷，有母親心靈的陪伴，暖意融融。

在母親的堅持和努力下，我穿着紅毛衣在風雪中跑着、跳着，在空曠的原野上，放聲大喊：“我愛你，母親，您辛苦了！”小鳥在天空中飛來飛去，高興地為我鼓掌。冰隙中的河水發出響亮的唱歌聲。母親，在遠處將我眺望，她看着可愛的女兒，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風雪再一次撩起她額頭的銀絲，她臉上堆滿了溝壑，皺紋橫在額頭上，飽經滄桑。

雪中的母女是故鄉原野上一幅美麗的圖畫，點綴着冬天不再寒冷，白茫茫的大雪輕盈着舞姿，母親看着女兒的紅毛衣，淚濕衣襟，用粗糙的雙手為女兒擦乾淚水，用寬大的臂膀將女兒摟在懷裏，用自己身體的温度温暖女兒的心。一高一矮的身影緩緩地走在風雪中，她們幸福的笑容將雪花融化，陽光燦爛，她們快樂地走向遠方。

雪中的故鄉是母女情深的自然寫照，是人生幸福的畫卷，母親點綴着鬱鬱葱葱的松樹，堅貞不屈的精神在雪中傳播；土屋中留下她深深的腳印，紅毛衣是她心靈的寄託，代表着濃濃的母愛；願女兒像潔白的雪一樣，茁壯成長，走出故鄉，走得更高、更遠。

雪中的故鄉五彩繽紛，松樹、遠山、原野、土屋風景依舊，只有那紅毛衣在雪中更加豔麗耀眼，我帶着母親用淚水編織成的夢，承載着憧憬的小船，品味生活，走向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