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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櫺上的映山紅散文

窗櫺上的映山紅散文

走進教室,發現一窗櫺上插着兩枝映山紅,意外而驚喜。

窗櫺上的映山紅散文

在兒時,春天就是映山紅。

雖然屋前屋後也有那麼一樹一樹的梨白,一樹一樹的桃紅,但總是淺淡,總是不夠味,總是不能讓我們隨心摘了吃嘴裏、扔地上,隨性折了戴頭上、插瓶中。少年的心啊,總是熱烈恣肆的,唯有滿山滿嶺嫣紅綻放的映山紅才入得了眼,動得了心。

上學放學的路上,撿柴扯草的間隙,總會有一大叢一大叢的映山紅,在河岸邊,在山崖間,有時甚至在田壟上,用它的媚,它的豔,引誘着我們。我們歡呼着奔向它,忘了時間,忘了初心。挑選最鮮豔的,連一個蟲眼都沒有的,一朵一朵地摘了,去掉中間的大人説不能吃的蕊兒,用一根狗尾巴草的莖兒穿滿一串,然後捋進嘴裏,滿滿地嚼,那些從冬天裏孕育而來的花瓣精靈都是冰雪凝成的吧,一進入我們滾燙的嘴裏就融化了,只留下一點酸,一點甜,一點紫烏,塗抹在我們的舌上,脣邊;吃夠了,就折幾根綠綠的柳絲編成一個枝環,再綴上一簇簇的映山紅,戴在頭上,追趕於無邊春色裏,再醜的女啊,也會有幾分靈動美豔;回家時,總要折回一大把,找出家裏的各種瓶子,灌滿井水,高高低低地插上,有時還配些各色野花。窗台上,牀櫃上,甚至神龕上都擺得紅豔豔、花妖妖的。

娘説:“乾脆把座山也搬回來。”

我朝娘扮着鬼臉:“好啊,我這就去。”

時鐘的“滴答”是那樣的輕柔,那樣的從容,但它又是那樣的殘酷,把映山紅這個和我濃得化不開的兒時夥伴棄在了荒野,而把我拋向了喧囂的都市。這裏四時都有應景的`花卉,奼紫嫣紅,流光溢彩。但那精緻的花盆,那密密的柵欄,還有心中的道德標尺無不在警醒我:只可遠觀不可褻玩。我的手多久沒能撫摸過花朵了?

情人節的玫瑰,母親節的康乃馨,教師節的米蘭花,生日的大花籃,都用彩紙精緻地包裹着,我小心翼翼地捧着,滿懷喜悦地找來花瓶,用營養水供着,顧不得好好地看看花瓣,嗅嗅花香,就忙着拍照發朋友圈曬幸福,求點贊,直到有一天發現它焉了,枯了,憐惜歎念着扔進垃圾桶。

可憐的手哦,難怪你如此乾枯、蒼老,你多久不曾沾過泥土的氣息,不曾染上花兒的芬芳?

今天,在懸掛着高考倒計時牌的教室的窗櫺上,竟然看到了映山紅的麗影。久違了,我兒時的夥伴。

急着講完新課,趁學生做作業的空兒,我來到了教室後面的窗户前,仔細端詳:兩枝,七朵,顏色還鮮紅,但失卻了山上的水靈嬌豔,還有一朵被蟲子咬傷了,彷彿人臉上的癬斑一樣醜陋。

我不禁黯然。

快樂學習,學習快樂,可能那只是停留在小學甚至幼兒園裏了。進入中學,“中考”“高考”就像魔咒一樣籠罩着孩子和家長,教孩子活潑不得,家長輕鬆不得。

當一個又一個的高考神話在神州大地降臨,人們朝聖一樣,不遠千里,從四面八方湧向“高考工廠”,參觀學習,虔誠取經,學校制度一個比一個嚴格,學習壓力山一樣壓向學生。每天的時間被一張作息表嚴絲合縫地焊接掉,早上6點40進班早讀,直到10點下晚自習,音樂課,體育課已在高三的課表上絕跡

他們每天在這個幾十平方米的教室要呆十五六個小時,本該健康成長的身體被整天釘在這一桌一椅上,有的羸弱如豆芽,有的肥胖如大象,有的弓背如橐駝,一臉蒼白,滿身疲憊。這二尺見方的桌子既是課桌,又是餐桌,實在累了還得在上面打個盹。他們是背誦了很多的數學公式,也記住“快樂”“幸福”等英語單詞,但他們被囚禁了,鏡片後一雙雙失神的眼裏,沒有了大自然,沒有了光彩,只有使人頭昏腦漲的黑黑白白。

再看看學生們貼在桌子上的座右銘吧:“非一本不要”,“清除雜念,開始閉關”,“只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累死我一個,幸福一大家”……高中生,十六七歲,花一樣的年齡,本該熱情奔放,本該意氣風發,卻被學校和家長以愛的名義判了“有期徒刑”,三年或者四年五年。

角落裏的那張空課桌又跳入了我眼簾,心不由悸動了一下:前不久那裏坐着一個漂亮的女孩,白皙高挑,濃密的齊劉海下那雙藍藍的大眼睛,深邃而有點憂鬱,説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寫一手娟秀靈動的鋼筆字,兩年來她就這麼安靜地存在這個集體裏,不惹事,不張揚。一天早餐後,沉默寡言的她主動對我説,要回家自己看書。我很驚訝,正詢問間,她媽媽來了,説她昨晚為這事在家裏吵了一個晚上,看能不能讓她回家一個星期試試,我只好答應了。

一個星期很快過去了,但她還沒來,我只好進行了家訪。推開門,一股臊味撲面而來,她母親邊解釋邊指引我看,家裏到處是她從網上買來的用籠子養着的竹鼠,兔子,小貓。她坐在沙發上,也不招呼我,就那麼低垂着頭坐着。我走過去想拉拉她的手,她彷彿手指被螃蟹夾住了一樣,用力甩開了我。我驚疑地坐在她對面,跟她講了一個多小時,她一言不發,頭也不抬,如同木偶般坐着。我只好自找台階下,伸手去逗小竹鼠,誰知這個小不點也“嗖”地鑽進了竹絲木屑裏。

後來我又派跟她要好的女同學去喊過她,但直至現在她都不願來教室,也不出門,貓在家裏玩手機看電視,跟母親吵架……不知她怎樣了,應該找個時間去看看她。

窗外,百年古樟正在抖落一片片的老葉,迎接嫩綠的新芽;那一樹櫻花開得正爛漫,惹得幾個鳥雀在這繁花中跳來跳去,賣弄那剛學的曲兒;和風習習,明麗的天空裏浮着雄鷹、金魚、蜈蚣和一大串蝌蚪,不知遠處追着風箏的人兒跑得怎樣地歡。

春天,已經是浩浩蕩蕩蕩地來了。

到底還是有人擋不住春的誘惑,偷了空兒把映山紅帶進了教室,種植在窗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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