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條回憶散文

無情的歲月之流沖走了許多沉重的東西，然而在我的日記本里在我的心靈深處卻珍藏着一張再也隨便不過，輕薄如蟬羽的留言條。白紙上不甚工整的字跡雖稍有腿色，可每當夜闌人靜伏案夜讀時，我總愛輕輕地鋪開它，往事如昨……

留言者是我上高一時的英語老師。記得吳老師和我是同時來到湖溝中學的。那年她剛大學畢業，帶着大學生浪漫的憧憬，懷着大學生渴求步入社會的期盼，帶着青春少女的那絲嬌氣與矜持來到了母校。母校雖為重點中學，但地處偏靜的農村。一個在城裏長大的姑娘被分到鄉下，她沒有怨天尤人，沒有因學校條件欠佳而怠慢工作。這些我都能從她滿腔的工作熱忱，她的甜蜜微笑中找到答案。

報到那天，她鼻子上架一副太陽鏡，身穿短襪短褲，腳蹬白色運動鞋，配上那蓬鬆的齊耳短髮，看上去真像一位運動員。據消息靈通人士透露，她將是我們的英語老師。我們這些年紀跟她相差不大的男生很有些不服氣，望着她山口百惠般的笑臉，我們背地裏議論開了。“乳臭未乾的小丫頭還能教我們英語？”我們還制定了一套計劃準備在第一節課上給她點顏色瞧瞧。我們串聯了好幾個同學課堂上有意拒絕跟讀，拒絕回答問題，甚至還有頗富轟動效應的惡作劇。

鈴響了。面對五十多個學生和七八個聽課教師，吳老師開始有些緊張，但很快鎮靜下來了。以其流利的口語表達，設計新穎的教學方法把我們深深地吸引住了，課堂氣氛十分活躍。我們的“搗蛋計劃”徹底破產了。我們有什麼理由不折服一個能勝任教我們的青年女教師呢？

許是年齡懸殊不大之故吧，她常和我們一起打球，有時還教我們做韻律操，唱英文歌曲。她乒乓球技術挺不錯，推擋扣殺都行，尤其是漂亮的高拋發球，我們一接全偏了。吳老師排球打得也不錯，籃球場上她更是一個優秀的場外指導，什麼人盯人，齊上齊下，她還一套一套的'呢。

眨眼間放暑假了，家住陝南的我不想回家，而宿舍樓要鎖門。在幾位同學的建議下，我打算把吳老師的房間借來補習功課。她欣然應允，並把鑰匙交給我。幾天後，當我匆匆來到學校時，她早回城了。我輕輕地打開房門，屋內被褥、書籍、爐子等生活用品置之如故。在桌上我發現了一張十六開的留言條……

正是在這幾平方米的天地裏，我演算出一道道數學題，寫下了許多稚嫩的文字；正是在這裏，我與同伴進行了一次次關於學習、人生的討論。令人遺憾愧疚的是，由於用電時間過長，我們不慎燒壞了吳老師精美的枱燈罩子。開學後，我執意要給她賠償，但被拒絕了。

現在，那盞罩子被烤了個大窟窿的枱燈還亮在吳老師的案前伴她度過一個個夜晚，批改一本本學生作業嗎？……

後來，我考入了省城的外語師專，畢業後與吳老師一樣作了一名中學英語老師，每每打開心愛的日記，看着這珍藏多年的留言條，心中常亮起一盞不滅的燈。我知道自己現在和將來該做些什麼和怎麼做。無論如何，我要將這張留言條永遠珍藏下去，在日記本里，在心靈深處，直到永遠，永遠……

讓我再次輕輕地打開她吧：

李漁村：

我走了。一切都託付給你了。這裏的東西你儘管用，留下的英文報紙你也儘量看看。有幾件事要提醒一下：（1）爐子。用好以後一定要擰上，不要用嘴去吹滅火，以防危險。（2）燈。日光燈自己不能亮，要用手去轉動啟輝器。若不亮，可用枱燈。（3）門。不在時，一定要鎖上。還有一瓶芝麻辣醬，你留着吃吧！

祝你假期快樂！

吳年月日晚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