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濃經典散文

都説，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但卻有新聞説，今年中秋節的月亮是十五為最圓，而下次月亮“十五圓”則要等到二O二一年了，中間間隔八年的時間。無從去證實這些所謂的言説，只是，在八月十五那天晚上，站在陽台上的我的確是一個人長時間地凝望了天上的那一輪圓月，那麼高、那麼亮，那麼圓，它折射出的光芒讓夜空透着一種銀白的華彩。而在十六的這天晚上，我還是一個人長時間地站在陽台上，看圓月清輝灑向人間，看它投射出一種冷清寂靜的美……

今天是八月十七，我又一次來到了陽台上，望月。今晚的月亮很朦朧，它發出的光只能照亮它周圍很小的空間，依稀可見環繞在它附近的雲層，四周空曠的天空則是黑暗無比的冷寞。

風微起，夾帶着一絲秋的寒意，輕輕將我纏繞，這是個寧靜祥和的夜晚。

記得昨天，我問弟弟是否記得今天是什麼日子，他很認真地告訴我，説他記得。説他還記得，去年的那段時間裏，我不止一次地對卧牀住院的父親説，還有幾天幾天是八月十五，還有幾天幾天是國慶節。最終，父親靠着他的堅持和毅力，堅強地走過了去年的八月十五，接着走過了第二天的國慶節。二O一二年十月二日，農曆八月十七中午十二點整，父親還是靜靜地走了……弟弟説，如果沒有我在那些日子裏一再地叮嚀和鼓勁，病重的父親不會堅持得那麼久，因為父親不想讓他的子女失望，不想在月亮沒圓之前就先缺了，因為父親從來也沒有讓他的子女失望過，父親一直是兒女們心中的榜樣和楷模。

記得幾年前的一次回家，看到母親正沿着三樓往下，在用砂布使勁地來回擦拭着上下樓的樓梯扶手。我問母親這是幹嘛，母親説因為父親的腿經常疼痛行走不便，上下樓都要依靠着樓梯扶手前行，而扶手因為很少有人去觸摸而經常生鏽發黃且粗糙，所以母親就時不時地用砂布拭擦樓梯扶手，只為了父親上下樓行走時能扶到乾淨的樓梯扶手，還能預防被鏽跡斑斑的油漆割到手。那一霎那，聽着母親的述説，在愣住的瞬間，心莫名地被什麼撞擊了一下。曾經以為犟脾氣的母親和父親是那麼愛爭吵，母親對父親抽煙喝酒的時候更是吹鬍子瞪眼睛地一百個看不順眼，以為母親和父親之間是缺少愛缺少和諧的，而當我拾級而上，沿着樓梯直到五樓的孃家，一路撫摸着被母親細心擦拭得鋥亮的樓梯扶手時，眼前不覺一片潮濕……

記得家裏的客廳，以前一直並排擺放着兩張躺椅。每當回家，都會經常看到父親和母親各自半躺着在躺椅中聊天，身邊沒有了子女的陪伴，才發覺老年之後的父親和母親開始有了説不完的話，儘管他們還是因為雞皮蒜毛的事情而鬥嘴。想起了父親曾哈哈大笑地對母親説，當年你都是老姑娘了，嫁不出去，幸虧我娶了你。接着是母親氣呼呼地迴應，你那時不也二十八了嗎？我還小你幾歲呢，誰敢嫁你喲，雖然有那麼個幹活不落人後嘴巴卻不饒人的爹。接着是父親由內至外很爽朗的笑，而在父親哈哈的笑聲裏，母親也終究陰轉晴地跟着笑了。

青年時代的父親，模樣俊朗，踏實穩重，是回村的退伍軍人，做過公社的出納。青年時代的母親，皮膚白皙，眼光頗高，是鄉里的壯語教員。在那陰差陽錯的年代，進山伐木的父親因為偶然的一次進村討碗水喝，住在村頭的外公外婆在閒聊卻看中了父親，之後經由媒婆牽線搭橋，父親和母親最終走到了一起。

如今回家，走上樓梯，看到的樓梯扶手已然生鏽發黃，並罩上了一層層粘乎乎的灰塵；如今回家，空曠的客廳裏只剩下了一張躺椅，孤零零地擺在那……如今回家，客廳對面的牆上，是父親含笑的黑白遺像……我可以想見，母親的孤單，可以想象母親如今只能面對着父親的遺像説話的場景。當我的眼光掃到同樣孤單單收到了卧室裏的那另一張躺椅，心中戚然，而在那一刻，我忽然很能理解母親，理解母親收起那張躺椅時的'心情。

時光荏苒，在不經意間悄然走過，或許昨天悲傷的眼淚還在眼角，未來得及拭去，而當今天，在父親忌日一週年的這個日子，我和姐姐、弟弟到了父親的墓前，卻只想着告訴父親，我們一大家子人都很好，一切都安好的時候，就只想着九泉之下的父親能安息，能放心我們在世的每一個親人。

拜祭過父親，下午五點的時候，因為一筆生意，弟弟動身提前出門，臨出門前，弟弟給我看了看他的皮夾子，夾層最外邊是一張父親的一寸照片，照片上的父親，慈眉善目。弟弟説，父親走後的那幾天，他在清理父親的遺物時就拿了這張照片，之後就一直放在了他的皮夾子裏，走到哪裏，就帶到哪裏，之後做的生意多了很多的順利。弟弟説他不會忘記父親的忌日，更知道我也不會忘記，他要每一年的今天都回家祭拜父親……

望着弟弟出門的身影，聯想到他在父親離世後表現出來的種種，一瞬間，發覺三十八歲的弟弟是真正成熟長大了，知道了家庭的責任，知道了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弟弟把父親的照片帶在身上，因為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更因為父親身上擁有的一種力量和精神，能帶着他在來回奔波的路上，激勵着他一路前行。

父親啊，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裏，我都知道您最牽掛的是弟弟。

夜深沉，秋意漸濃。凝望着天上的月亮，淚不覺又再一次灑落，今晚的月亮或許不是最圓最亮，但我要對父親説：爸，如今，您該含笑九泉了。

農曆癸巳年八月十七，寫於父親忌日一週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