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籽的經典散文

銀川的天，一入立秋便立馬涼了下來。這天一涼，人的食慾彷彿都增加了許多，前兩日兒子竟對我説“老爸，想吃你做的油餅了！”。難得小傢伙兒説我做的油餅好吃，於是不敢怠慢，便開始着手給兒子做油餅。聽別人説用南瓜和麪炸出來的油餅金黃酥軟很是好吃，自己也想試着做一下，便去了附近的一家超市，購買做油餅的南瓜。無奈所去的那家超市沒有平時經常見的那種長南瓜，只有一種叫“金絲南瓜”的那種圓形南瓜，自己懶得再去別的市場跑着找，想着都是南瓜，應該可以使用，挑了一個成色金黃老熟品象好的便回家了，一路還思謀着該怎麼去做，製作過程中該注意什麼等等。

回到家中，按自己想象中的製作步驟，第一步便是削皮然後上籠蒸制，這樣南瓜蒸熟後便可以捏爛和入麪粉，以便能和麪揉搓結合成完美的一體。一切按部就班的進行，切開南瓜，削去外皮，掏出籽瓤，切成小塊，上籠蒸制。當掏出南瓜的籽瓤，看到那一粒粒飽滿的南瓜籽時，自己竟不由的想起了童年時，母親為我們烘焙南瓜籽的情形，那種久違的感覺一下湧上心頭，於是便想利用這些南瓜籽重温一下記憶，也將這一堆難得的小東西製作成美味小零食，讓孩子也感受一下另外的快樂。心動不如行動，蒸制南瓜是需要較長一段時間的，我便利用這個空閒將掏挖出來的南瓜籽進行清洗加工。先將南瓜籽從絲絮狀的瓜瓤分離出來，然後再用清水進行反覆淘洗，足足淘洗了十遍有餘才算淘洗乾淨。看似簡單的過程，卻用了我近半個小時。那南瓜籽因種皮外面包裹着一層粘粘的物質，清洗起來並不容易，一遍遍的分撿、挑選、淘洗、揉搓，每一個步驟都極大地考驗着我的耐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瓜籽弄乾淨。為了做得更好吃一點兒，我還專門放進鍋內用油進行炒制，並添加了各種增味的調料，想着一會兒就能給家人端上一盤色、香、味俱佳的美味南瓜籽，快樂便從心底洋溢開來。為了讓南瓜籽呈現出更好的品象和口感也更易剝皮，在鍋內炒好後，我還根據自己平時的經驗，專門放在微波爐裏用中火烘製了兩分鐘。時間一到，打開微波爐一看，那品象真是沒的説，就一個字兒形容：棒！

一切按着我的設想，我親手炒制的南瓜籽完美出爐。我來不及品嚐，便用一隻精美的玻璃盤子盛了急急端上桌招呼妻兒來吃。一聽有吃的，還是小兒速度快，小跑着從他正玩着的小屋來到桌前。看着一盤他從未見過的精美南瓜籽，小嘴兒還故意來了一個吸溜口水的動作。看到這樣的場景，我的內心是極快樂的，想着這半天的忙碌總算沒有白費，於是欣慰地坐在兒子旁邊看他拿了瓜籽來嗑着吃。但後面的結局卻完全地出乎我的預料，兒子拿着瓜籽放到嘴裏嗑咬，直到把瓜籽皮都咬碎了竟沒有嗑出完整的瓜籽仁來，又試了兩三個，亦是同樣，於是興趣便立馬低了下來，説了句“味道還不錯，就是不好嗑！”便丟下瓜籽去玩自己的去了！弄得我好不失望，我還以為是他不太會嗑，於是自己忙拿了幾粒瓜籽去試，竟也沒有把瓜籽仁嗑出來。從嘴中拿出剛嗑過的瓜籽仔細一看，原來這南瓜籽竟與我們小時候所吃的瓜籽並不太一樣，這樣的南瓜籽皮雖極厚，然裏面的籽仁卻極簿，而且緊緊地粘貼在瓜籽外皮上，用手指甲都很難分離開來，更不要指望着能用嘴一嗑就把籽仁嗑出來了。這一盤金黃的瓜籽擺在我面前，頓時竟成了雞肋一般，食之吧無味，棄之吧又費了如此多的心血，實在是不甘心。

食嚼着這極為難嗑的南瓜籽，幼時母親為我們製作南瓜籽的過程便如電影膠片，在大銀幕上的投影一般歷歷在目。兒時我們家的生活是極為清貧和拮据的，母親總是不會放過任何一種可以讓我們吃的食物並進行着不同的花樣調濟，在我們孩子的眼裏，母親是那樣的能幹，她的手總能如魔術師般給我們變出各樣的美味。沒有白麪饅頭，入秋後的南瓜也是我們眼中的美味。從自己地角堰頭摘下成熟的南瓜，洗後上籠一蒸便成了極為甘甜綿軟的美食。紅旺的爐火，“嗞嗞”噴着水蒸汽的蒸籠，加上三個眼巴巴盼望着的毛頭兒，場景便定格在那一刻，成為一幅上世紀八十年代初中國農村普通家庭生活最寫實的場景。

母親會在蒸南瓜的時候處理那堆掏出來的南瓜籽瓤，但她不會象我所用的方法一樣用自來水衝了一遍又一遍進行反覆的淘洗挑選，因為我們那時沒有自來水。自己家中平時所用的水是需要用鈎擔挑了兩隻鐵桶到較遠的山坡下挑回來的，所以平日的用水便格外珍惜。雖然不能用水來回淘洗，但母親卻有她自己的智慧，她從灶底下的爐灰坑中掏出最上面的新爐灰放在簸箕裏，挑去裏面的結成塊兒的灰渣後，將從瓜瓤中分離出來的南瓜籽全部倒入爐灰中，然後進行認真搓洗。三五分種後手腳麻利的母親便把那一堆南瓜籽全部搓好，乾燥的爐灰吸附了南瓜仔皮上的粘物，使之不再濕滑粘膩，一個個飽滿地呈現在我們面前，只是上面粘着爐灰，呈現出灰白色並不好看。完成這一過程後母親找來一張草紙鋪在灶火的台沿上，便把尚且粘了爐灰的濕南瓜籽倒在這張紙上，利用爐火輻射在灶台上的餘熱將這些瓜籽慢慢烘焙乾燥。第二天，這堆瓜籽便會成為我們口中的美食。母親將那灶台上盛放南瓜籽的草紙一收一折，然後輕輕拍打揉搓幾下，那瓜籽殼上原本沾着的爐灰便因乾燥而自然掉了下來，呈現在我們面前的是一堆漂亮結實的南瓜籽，你根本不用擔心它是否有灰塵病菌，只需放心用自己那排結實的小牙嗑咬就是了。你輕輕的一咬，那乾燥結實的瓜籽便會在輕微“叭”的一響之後張開一個小口兒，這時你只需放在手裏，兩個手指用力一捏一掰，一個完整的瓜籽仁便會掉將出來，拿了放進嘴裏，嚼出的是滿嘴清香，那種自然原始的南瓜籽味道，是我們現在在超市裏所能買到的各種用工業大生產加了各種或人工或合成的調味料製作，而成並配了精美包裝的南瓜籽永遠所不能比的。你不用擔心吃多了嘴皮發麻，你也不用擔心會上火，更不會口乾舌燥，一切都是南瓜籽應有的味道，一切都是大自然和母親的完美贈予。我們只是在自己的屋檐下，或坐着矮凳或就乾脆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開心地嗑着，直到將那一堆灰白的南瓜籽兒變成一地的瓜籽皮。

兒子繼續玩他的玩具，不再管這堆我費了半天心血炒制的南瓜籽。妻也在吃了幾粒之後終因難嗑而棄之不理。只有我，在等待和好的面省發開之前默默地坐在茶几前，一邊漫無目的地看着電視，一邊慢慢品味自己這盤寄託了希望和花費了許多心思炒制的難嗑的南瓜籽。我在想，為何這寄託了我美好願望的南瓜籽終究成了雞肋，到底是這南瓜籽的品種變了，變得不再易嗑且皮厚仁兒簿，還是我們的生活變了，讓我們在這樣碌碌的生活裏沒有了那種最簡單原始而發自內心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