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眼淚散文

坐在我對面的樂樂，不停地擦着眼淚，光滑細嫩的臉上，一串串淚珠輕輕地落下。

樂樂，十九歲，風華正茂，這個年齡應該是大二的學生，可她，在這個春天卻成為了一位年輕的媽媽。

“於姨，你和我媽媽、婆婆説説，讓我去看看我兒子，讓我親親他抱抱他吧……”樂樂帶着撒嬌的語氣，眼裏蓄滿了淚。

“複查結果出來，你再去吧。”我的話音剛落，她的眼淚決堤而下。

去年夏天，樂樂的大姨帶着她來醫院檢查。

“老於，給你添麻煩了，社區的醫生説，孩子得了病。”好友把手裏拿着一張化驗單遞給了我。“梅毒（陽性），滴度1：8”化驗單上清楚地寫着結果。

“樂樂，這是於姨。”“於姨好，我是樂樂。”樂樂説話聲很甜，稚氣未脱。我抬頭看着這個身材修長、粉嫩如花的小女孩，看着她那呼閃閃的大眼睛，沒嗅到一點點的“俗”氣的味道。

我開始詢問病史，樂樂的小臉上是一片遲疑。

“我沒有，真的，於姨！”看着她一臉的無辜，我的心是一陣陣的痛。

樂樂，曾經痴戀一位她心怡的男孩子，這個男孩是她在廣州打工時的同伴。她學化粧，男孩子學剪髮，相近的愛好，讓他們走得很近。這是一段太過平常的愛情。他們，瘋狂地愛着。愛過，無悔。樂樂是一個典型的北方女孩兒，可是，她卻沒想到，自己成了梅毒患者。

樂樂的丈夫，25歲，一位帥氣的小夥子，小夥子來自農村，和樂樂在同一家禮儀公司上班，他們，日久生情，彼此玩心太大，可是因為懷孕，最終選擇了結婚。

“於姨，我上網查了，這病現在也沒什麼的，可以生孩子的。”樂樂的臉上掛着天真的笑。

我不知道應該從何説起，想告訴他們，建國初期毛主席為了杜絕性病做了多少努力，更想告訴他們，性病傳染，讓人生厭，他們已經走入了“歧途”的大軍中了。我儘量用最平和的語氣，把疾病的轉歸和發展以及注意事項告知他們，囑咐他們定期檢查、定期治療，爭取生一個健康的寶寶。

樂樂大姨的焦急的汗水，和她的悠閒自在的表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落在我的眼裏，是一種特別的無奈。

就這樣，樂樂走進了我的視線，這個身上沾滿青春叛逆信息的女孩兒成了我的病人。

樂樂有着典型的東北女孩的特性，大大咧咧，心直口快，既可愛，又帶着幾分驕縱。相處時間久了，她的話開始多了起來。

“於姨，我男朋友帥吧？就是因為他長得帥，我決定給他生一個孩子。我們是強強聯手，嘻嘻！”

“於姨，我昨天的化驗單回來了，滴度降至1：2了，我是不是正常了？”

“於姨，寶寶今天踢我了，特別有勁兒……”

面對這樣的'樂樂，我最多的時候是苦笑，偶爾也擔心我説過於嚴厲的話傷到她。為了肚子裏的孩子，樂樂變得很是乖巧，她的母親還一下子適應不過來，擔心孩子在懷孕期間性格大變，是不是得抑鬱症了。

我卻發現，樂樂身上有了一種母性的光輝。因為要做母親了，她改掉了很多“惡”習，她戒了煙酒，不去夜店瘋玩，守在家裏，每天看一些關於育兒的小知識。有時，還會給我打電話諮詢一下看不懂的問題。這樣的她，一直堅持到了妊娠37周，37周複診時，她的梅毒滴度突然增至1：8，她傷心地哭了，有點崩潰式的大哭。

除了安慰，看着她哭，我也沒有任何辦法，無奈，掛在我和我的同事們的臉上。

於是，又開始了新一輪治療。

妊娠最後的三週，樂樂備受煎熬，她失眠，精神有些恍惚，她的媽媽和大姨更是急得團團轉。

好多人在説，學醫的人有點冷漠，在我看來，不是冷漠，只是見得多了，內心有了幾分麻木。我們的同情不能掛在臉上，醫學是嚴肅的。為了避免嬰兒感染，在經過兩週多的治療後，樂樂接受了剖宮產手術。

八斤八兩的一個男嬰誕生了，病房裏傳來了她的家人們的歡呼聲。

嬰兒第一時間轉至傳染病院檢查，三天後的結果令人興奮，他是一個健康的嬰兒。

術後的樂樂卻一直沉默着，平時嘰嘰喳喳的小鳥，現在成了一隻沉默的羔羊。

“於姨，我可以給孩子餵奶嗎？我能親親他，抱着他嗎？我……”她看着我搖着頭，她低下頭又開始了無聲的哭泣。

“樂樂，你現在需要靜養，孩子先讓你的婆婆幫你帶着。”

十九歲的樂樂成了一位母親，可是她只能遠遠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這個春天，雪還沒有融化，風冷颼颼的，乍暖還寒。樂樂在這個春天用她的眼淚為自己的不成熟的愛情買單，可是，眼淚解決不了實際存在的問題。

最終，樂樂讓步了。婆婆帶着剛剛滿月的兒子回鄉下，她和愛人留在城市裏打工。不是人為，卻是一個人為的因素分離了她和她的兒子。

剛剛產後一個月的樂樂消瘦得很厲害。她愛自己的兒子，卻要哭着送走兒子；她想給自己的兒子餵奶，卻不得不讓孩子吃奶粉；她曾經想着要陪着兒子，看着他一天天長大，現在兒子近在咫尺，她只能眼巴巴地瞧着……

還是那張充滿稚氣的小臉，因為流淚，眼睛總是紅紅的、腫腫的。在此之前，這個女孩根本不知道什麼是痛，什麼是苦？疼痛讓她快速成長。

“於姨，我準備去學習了。學校都聯繫好了，我要多多掙錢，讓我兒子快快樂樂地生活！”樂樂臉上的笑容是燦爛的，雖然還能看到剛剛哭過的痕跡。

春天也是不相信眼淚的。看着樂樂漸漸消失的背影，我相信，風雨過後總會見到彩虹的。祝福她，希望這個小女孩剛剛開始的人生能平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