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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散文

村口散文

村口,是鄉村的門。出門,出村口,是遠行,多少有情人在村口難捨難分,多少赤子在村口久久不願啟程。進門,進村口,是回家,是葉落歸根,多少漂泊歸來的遊子幸福得淚水滾滾。

村口散文

送遠行人,必定要送出村口,於是村口演繹出多少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留下了多少一步一回頭的眷戀身影,也飄起了多少感人肺腑、催人淚下的民歌,比如“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實在難留”“送你送到小村外,有幾句話兒要交代”……

村口,也是村莊的眼睛。每每路過一個個村莊,我總是很好奇,喜歡使勁朝村裏看。看見一個個村口,就好像看見了一個個村莊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户,村口是村莊的眼睛,也是村莊的心靈。有的村口乾淨清爽,古木參天,一年四季花木葱蘢美麗,看着就精神,我知道,這樣的村莊很有精神,境界高,村裏有好男人,也有好女人。有的村口荒涼、髒亂,沒有樹木花草,滿路牛屎馬糞,我知道,這樣的村裏很少有勤儉持家之人,卻多懶漢,多懶婆娘。

兒時,我們一條沙溪河邊的十幾個村莊,一條古驛道邊的十幾個村莊,人氣都很旺,村裏村外,白天晚上都很熱鬧。特別是秋收以後,村裏充滿了踏實和喜氣,老人們就喜歡聚集在村口説豐年,説收成,説要進城賣多少糧食,要進城買多少農具和傢什,小孩子們,也喜歡聚集在村口高高的稻草垛羣裏,捉迷藏,嬉戲。村口,留下了我們小孩子無數打打鬧鬧、歡歡快快的身影,也留下了老人們無數的一邊抽草煙鍋、一邊話桑麻的身影。

多少遊子,在外顛簸漂泊,常常想起老家的村口。那時候,他們心裏熱乎乎的,也酸溜溜的,飽含着熱淚。

我童年時,外婆總是經常喜歡站在村口,順着村路向遠處望,望到路轉彎、望不見處,巴望着母親和我回村去看她。現在,外婆早已不在,外婆的村莊,已經被城市掩埋,母親也早已白髮蒼蒼,每當一回到村口,看見白髮蒼蒼的老母親又在像當年的老外婆一樣,在村口張望,我就感到心裏湧起一股暖流,心裏百感交集。我不敢回想,三十多年前,滿頭美麗秀髮的母親,在村口出出進進的身影。當年,年青的母親,多麼像村口玉米地裏那一株株葉條子青翠欲滴、身子亭亭玉立的茁壯玉米啊!當年,年青的母親,多麼像村口那一竿竿婀娜多姿苗苗條條的翠竹啊!

當然,今天,很多村口乾乾淨淨,卻冷冷清清,因為年輕人大多數外出打工了,村莊成了空巢,村口望不見年輕女子和漢子的身影。老人們打掃乾淨村路,打掃乾淨村口,其實也是期盼着孩子們回家。

鄉村人一出生,就與村口發生了聯繫。再大的村寨,只要是村口路上倒出了一堆驕傲的雞蛋殼,村人們就知道,村裏有女人生娃娃、坐月子了。雞蛋殼,驕傲地宣告了一個鄉村新生命的誕生。在村口路上倒雞蛋殼,是古風古俗,也是村裏人家的炫耀,也是村裏女人的驕傲。特別是生了男孩,家裏添了男孩,對於農家來説,就是有了希望,有了興旺家族、改變家族命運、光宗耀祖的希望,對於一個鄉村女人來説,就是大功。男孩,對於改變家族命運,對於光宗耀祖來説,很重要,對於傳宗接代、延續香火來説,更重要。坐月子的女人,要大補營養,大補氣血,紅糖、甜糯米白酒煮荷包蛋,補氣血。生小孩,氣血兩虧。甘蔗熬的紅糖,補血,糯米焐釀的甜白酒、甜酒釀,催奶水乳汁。坐月子的女人,得天天吃紅糖煮荷包蛋,要吃完了幾百個土雞蛋,吃完一堆,家裏就用畚箕把雞蛋殼端到村口,正正的倒在村路中央,讓千人踩,萬人踏。據説,這樣子經過路人反覆踩踏,小孩才能健康成長,才好養大。

童年時候,我最喜歡吃的美食,就是甜白酒煮紅糖和土雞蛋,也就是俗稱的紅糖煮荷包蛋。但是,那時候鄉間很貧窮,除了坐月子的女人,什麼人家會吃得起紅糖煮荷包蛋呢?於是,我就盼望村裏人家、親戚家有女人坐月子,盼望跟着母親去送雞酒,就是送月米酒,趁機混一小碗紅糖、甜白酒煮雞蛋吃。有女兒坐月子,鄉間再窮的人家,都要焐釀幾大罐子甜白酒,用醃製醃菜的大陶罐,焐釀幾大罐甜白酒。到了孃家人組織去給女兒送月米酒的那一天,孃家人組織起親戚宗族裏的婦女和孩子們,用扁擔挑起一個個陶罐,紅紅的.大罐子,挑起一罐罐甜白酒、一籮籮紅糖和一隻只健壯的小母雞,一路走過村村寨寨,散播着酒香和幸福快樂,走向坐月子的女兒出嫁的村莊。

所以,童年時,每當看到村口路中央倒了一堆雞蛋殼,我就會盼望着能夠吃到一小碗紅糖、甜白酒煮雞蛋,但是那時候這樣的機會不多。即便好不容易有機會吃到了,但是碗總是又很小。那時候鄉間人家都很貧窮,紅糖、甜白酒和雞蛋,都很稀罕,誰家捨得用大碗給親朋好友們煮紅糖雞蛋呢?現在,每當看到村口路中央倒了一堆雞蛋殼,我總是會想起我們貧窮艱難、卻也不乏美好回憶的童年。每當經過一個個村口,我都盼望着看見一堆驕傲的幸福的雞蛋殼。

鄉村人,生下來第二天早上,裹着襁褓,就得由父母親抱着,早早到村口去等着拜繼老幹爹,就是認第一個路過村口的男人、在村口遇到的第一個男人做乾爹。村裏人認為,一個小孩,只有拜繼了老幹爹,有了依靠,才好養大,才不會短命。

我父母親結婚早,沒有學會村裏的這些古禮古風俗,於是我沒有拜繼過老幹爹,也就沒有經歷過躺在襁褓裏、由父母親抱着在村口早早等着遇上乾爹、拜繼乾爹的事情。因此,我一直很遺憾。

想到村口,我心裏總是很温暖,總是覺得村口好像站着我母親,有我母親的身影。每次回到村口,我總是很激動,很興奮,很幸福。每次離開村口,我總是很惆悵,戀戀不捨,總覺得身後有我母親不捨的目光。

標籤: 散文 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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