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牽手,相守白頭散文

樓下住着一對半路夫妻。大爺原先是位身體很棒，性格爽朗的人，大娘更是個爽快人，大爺今年七十多，大娘今年六十多，前幾年大爺的老伴去世，在好心人的撮合下和這位大娘牽手。起初大爺女兒不願意，可大爺就認定了這位大娘，用他的話説就是女兒和他斷決關係也要和大娘在一起。就這樣兩位老人走到了一起。

起初在一起的生活是快樂的，幸福的，讓我們這些年輕的看了也羨慕。兩位老人每天早晨起得很早，大爺在樓下一邊劈柴燒水一邊哼着歡快的小調，大娘就在房裏做飯。吃完飯，他們就會有説有笑地出去散心，每次看到他們，他們臉上帶着的總是笑容。

可好景不長，大娘有次在回家幹活的路上騎車被車撞了，差點喪命，早晨聽不到劈柴哼小調的聲音，更聽不到“咚咚咚”地上樓聲，我感覺心裏少了些什麼，一問才知道是大娘出事 了。大娘住院期間，都是大爺早晚陪着，不離半步，終於，大娘傷愈出院。大爺每天家務活全包，不讓大娘幹一點活，還天天哄大娘開心。等大娘能下樓了，大爺就慢慢攙扶着大娘到樓下吹風曬太陽，在這期間，沒用兒女照顧過。在大爺的精心照料下，大娘很快完全康復，終於又能看到他們成雙入對地手牽手地出去散步，樓道里又傳來了熟悉的歌聲和“咚咚”有力的腳步聲，樓道里又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老天也真會捉弄人，恢復快樂的日子不久，大爺又得了嚴重的腦中風，這樣一個身體硬朗，性格率性的人突然就這樣躺下了，不只是他自己無法接受，就連我們這些個鄰居也一時接受不了。我深深地為這對夫妻惋惜着，老天為什麼就這麼不開眼，為什麼不讓人幸福平安地相守呢？大爺病倒了，對於大娘來説是一個嚴重的考驗， 如果她對大爺好，大爺的女兒就會認可她，如果不好，可想而知，其實，大娘的兒女也勸母親回去，何必受這罪呢。可大娘卻對她的兒女們説，人不能昧良心，只要嫁了大爺，不管怎樣，就要陪大爺走到人生的終點，再説大爺在她撞傷期間照顧得無微不至，自己不能做出讓大爺寒心的事來。大娘還説，人的命天註定，老天既然安排她和大爺在一起，她就有義務照顧他。

起初的大爺是真的被突如其來的病魔擊倒了，天天躺在牀上，不吃不喝，老説自己這下完了，他感覺拖累了現在的老伴，他心存愧疚，他有時會找茬和罵大娘，趕大娘走。大娘 也不生氣，仍笑着象哄孩子樣讓大爺別生氣。 有次大娘來樓上問我怎樣大爺才能恢復得快點，我給她講，主要是讓他有個好心情，再就是每天給他按摩，幫他做適量的活動。接着我就跟大娘到她家，教她怎麼按摩，按摩哪兒，正説着，不知為什麼 ，大爺突然煩了，開始説大娘事多，説天天照顧他吃喝還累不死嗎，他説他不需要大娘照顧，説着就自己掙扎着起身，大娘趕緊過去扶他，卻被他不知從哪兒來得勁，推了個趔趄，我趕緊上前扶住她。我想説大爺兩句，大娘趕緊擺手，那時雖看到大娘笑着，可我能看到她眼中的含着的淚花。

終於，在大娘的照料和堅持下，同時也經過我們這些人好心的勸導，大爺終於想開了，開始正常生活，安心養病。開始是大娘扶大爺在屋裏來回慢慢走，再後來就是大爺自己能扶着東西走，又過了不長時間，正是春暖花開的時候，我下樓，正看到大爺和大娘也下樓，大爺一人扶着樓梯慢慢向下，大娘的手在一旁做扶狀，只是等關鍵時刻攙一下。只下了幾個台階，大爺就已累得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可他見了我卻忙不迭地對我説是大娘照顧得好，要不不會恢復得這麼快，甚至就會永遠躺在牀上了。我也從內心為他們感到高興，於是笑着對大爺説，他的身體好，堅持鍛鍊，保持好心情，聽大娘話，一定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到時大娘不是攙着他，而是和原先一樣手拉手出去。大爺聽了，開心地笑了。

好多次，我都能看到大爺逞能地一個人下樓，大娘鎖門都鎖不迭，有次還因追大爺把鑰匙落屋裏，還是我幫他們叫的開鎖公司，開鎖人員説要換鎖，聽到這兒大娘當時就掉淚了。看到大娘眼中含着淚，説家中本來就沒多少錢了，這麼不中用把鑰匙落屋裏，大爺在一邊象個犯錯的孩子，一聲一吭，看上去他也後悔，也心疼。 看到這裏我心裏也酸酸的，我讓大娘別急，這錢我替她出，大娘堅決不讓，沒辦法，我把他們的.情況跟開鎖人員一説，讓他讓他們點，開鎖人員很爽快地答應了，那次大爺大娘好感激我，但我覺得這是每個有善心的人都能做到的，幫了他們我也很開心。

現在的大爺自己能騎三輪車出去，也能和別人坐在一起打牌了。出去的時候，大多是大娘把車給他推出來，或是大娘帶着大爺，或是大爺帶着大娘，有 時大爺一人先下來，他是急脾氣，自己又推不出三輪車，每次我碰到，都是叫我給推出來，我欣然答應，並囑咐他在路上小心。現在每天都能看到他們老倆騎着三輪車同出同進，我看到他們笑就會不由自主掛在了臉上，真的為他們高興。

今天，我還沒等下樓就聽到大娘在批評大爺，等我下到樓下，大爺臉笑得象朵花，正要推着車走呢。見到我，大娘忙對我説，你看你大爺，一個人下來推三輪，磕着怎麼辦，叫她嚇死了。我趕緊也附和着批評大爺，讓他以後聽大娘的，恢復到這程度不容易，別大意，大娘跟了他也不容易，能保持現在的身體狀況，讓大娘也少受點苦，他也少受點罪。大爺笑着點頭。

他們帶着快樂的心情又出發了。看到他們遠去的背影，我心中感慨萬千。天下的夫妻如果都能象他們一樣相敬如賓，相互寬容，相互體諒，有歡樂共享，有風雨共擔，在人生的路上永遠牽手，不離不棄，那麼又會有多少夫妻不能相守到白頭呢？

現在我早已搬離了原先的住地，但大爺和大娘的聲音和身影會經常在不經意間走進我的腦海和心裏。前幾天到曾經住過的地方，正好碰到兩位老人出來遛彎，還是大娘用三輪帶着大爺，一路走一路“打”，在他們的臉上，沒有歲月留下的尖刻的刀痕，只有幸福的笑容溢滿兩張如花的臉，在夕陽下很美。

祝福他們，也祝福天下所有的夫妻都能心手相牽共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