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感歎的散文

清明將至，我和妻子帶着女兒去給父母掃墓。每年清明我的心情都很沉重，今年尤甚。思念父母這是其一，令人心痛的是遷墳。

去冬就有消息説家鄉要遷墳，我以為是謠傳，沒當回事。沒料到謠傳成真。

家鄉安葬老人，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以前，誰家的老人就安葬在誰家的田地裏。人民公社化後，每個村都劃出一塊墓塋地，統一安葬村裏的老人。各村選擇的墓塋地幾乎都是坡坎地或者旱地，一是怕水淹了墓地，二是讓先人們發揮最後一點餘熱，不去跟後人們爭好地。就説我們村吧，把墓塋地選在了“狼溝”岸上。“狼溝”距村子有二里多地，是一條寬三四十米、長二里的峽谷，常有野狼出沒，因此，村裏人把此地稱為“狼溝”。上個世紀五六十年代這裏還有野狼出沒。狼溝岸上是兔子都不拉屎的坡坎地，把先人們的家選在這地方，已經是後人們的不敬和不孝。可這地方絕對安靜，也罷，就讓先人們在此處安安靜靜地休息吧。他們在世時也太勞累了。

誰都沒想到，幾十年過去，一條公路竟然從狼溝穿過，昔日的“狼溝”成了通衢大道，車如流水日夜流淌，在溝岸上長眠的先人們被吵醒了，再也無法安睡。

唉，這也就罷了。

更沒料到，要讓先人們搬家。理由是：公路要加寬，不再拐彎，要直行。

雖説父老鄉親都不願給先人們搬家，可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看新聞，全國各地都在拆遷。如今如潮水般無法阻擋的城市化進程，讓無數村莊成了只能記憶的碎片。有消息稱：中國每天消失80至100個村落。活人住的地方都保不住，何況死人。我要説的是，刨人祖墳在我們中華民族看來是最為惡毒的，而且被人不齒。可是許多人還在幹着這最為惡毒被人不齒的事，且樂此不疲。

有人會批駁我。時代在前進，肯定會有些東西被前進的.車輪碾碎，不要計較一城一地的得失。

我同意這個意見。可是我還要説，能不能不強權？能不能尊重一點羣眾的意願？能不能人性化一些？能不能民主一點？……有句老話：入土為安。人生在世，長不過百年，黃土之下是每個人永遠的家。目睹很不人道的拆遷、遷墳，百年之後誰還能睡得安寧？

就説我們村，車多了，公路必須加寬，這是好事，也是必需的。可路彎一彎怎麼了？不好看了？也罷，搬就搬吧。村北的河灣也有墓塋地，那就搬到那裏去吧，不要讓先人們遠離故土，後人們祭奠也方便一些。可是還不行，河灣那裏要開發，要搞垂釣園。死人嚇着活人怎麼辦？不行，堅決不行！

我電話裏問過我的一個侄子能不能不搬，他説，上面説必須搬，搬到十幾裏外的李家溝去。我説，李家溝太遠了，掃一回墓不容易呀。他説，誰説不是呢，大家都不願意搬到李家溝去。我説，不是有村民代表嗎，為啥不把大家的意見反映上去？他説，有個用，地都讓人家買去了。

我忽然想到了一句成語：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我無語。我在想：地不賣行嗎？

還是那句話，小胳膊擰不過大腿。

我在父母墳前點燃香火紙錢，默默告知父母：爹，媽，我們一家來看望你們，今年是最後一次在這裏給你們送紙錢。幾天後你們得搬家，我知道你們不願搬家，我也不願給你們搬家，可這由不得兒呀……

我説不下去了，淚水吞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