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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讀書心得

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讀書心得

《賦得古原草送別》:

白居易《賦得古原草送別》讀書心得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孫去,萋萋滿別情。

這是唐詩裏也許可以永遠流傳的作品,在今天它大概比在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人們所熟悉,因為已經有很長時間裏它被選進了中小學語文課本。它的語言是如此清晰流暢自然,只要給它裏面的三兩個詞加上註釋,即使是對古詩文毫無知識的人也不會否認它語言的自然流暢明晰;但也許就在你感覺它語言的這種明晰與自然流暢的時候,你可能因而多少忽視了它其實在有唐一代詩歌中,是何等優秀之作。這絕對是一位天才詩人天才的作品,要知道這首堪稱完美的詩作是白居易十六歲時在科場應考時完成的作品。它實際上的題目是“古原草送別”,不過當時科場考試的規矩是,凡指定、限定的詩題題目前要加上“賦得”二字。這類應考的詩作格式要求嚴謹,一向少有佳作,

更不要説是如此優秀的作品。所以圍繞這首詩就產生了一個廣為人知的但未必十分真實的有趣故事,這個故事有幾種説法,而不管它們各自真實程度如何,都能夠説明這首詩在當時就已經引起人們很大的關注,流傳得相當之廣了。

詩的第一句“離離原上草”中的“離離”是指風吹茂盛的草搖動的樣子,“又送王孫去”中的“王孫”泛指即將遠行的`友人。《楚辭招隱士》有“王孫遊兮不歸,春草生兮萋萋”,江淹《別賦》中也有“春草碧色,春水綠波,送君南浦,傷如之何!”應該説“古原草送別”雖是考試時出的詩題,但出得也是很好的,送別詩是算得上詩中一個大類的,並且“草”在古代寫送別的詩歌中差不多一直是很常見的,所以詩題也可以説是一點都不偏。但即便如此,十六歲的白居易能夠在應考時寫出這樣一首能置於古往今來最優秀的送別詩之列而毫不遜色的作品,除了説年少的白居易富於詩人的天才外,只怕也找不到什麼更好的解釋了。

全詩一開始就是一幅優美如畫的風景,古原之上,已長得很是繁茂的春草在陽光裏輕風中不時搖動輕舞,而送別將要遠行的友人的作者凝望着這風中生機勃勃的春草,想到它們生命雖然有限,卻也這般強韌與旺盛,心中先是升起些感慨,然後這感慨漸漸擴大開來,終於成為美好的讚頌。這是對於古原上的春草,又何嘗不是對於生命本身;也許在詩人的心中,它們已成為生命的象徵。它們堅定從容樂觀自信青春洋溢,把它們彷彿無窮無盡的生命力向四下擴展開來,荒城、古道,,古原的每一處都被它們染上青春的熱情、生命的芳

馨,連這友人即將遠行分別的時刻,在這彷彿無邊無際、無窮無盡地洋溢開來的生命的強韌、繁盛、美好和明朗裏,也染上了一種明朗的色調。分別雖然還是讓人們、甚至是那古原的春草都心中充滿了離別之情,惆悵不捨,也不免別離的痛苦,但這離別之情卻已是多少變為明朗,帶着些從容自信樂觀的豪邁。

有的人解釋此詩説,當這樣的良辰美景之時,卻不得不分別,也就讓人感到分外的惆悵和悵恨,這樣的解釋大概也是説得通的。

別爾嘉耶夫説,對時間和空間中的一切離別的憂鬱其實都是對死亡的憂鬱。意識到離別和死亡是很接近的事情,古今中外的著作裏也很多。李商隱的《離亭賦得折楊柳》詩有“人世死前惟有別,春風爭擬惜長條”,應該多少已經意識到這一點。而折柳贈別這一風俗本身,也頗耐人尋味。作為送別的一個象徵性的儀式,折去柳樹的一根枝條豈非正意味着,每次離別都正是生命的一次損耗,都必然有一些生命隨之逝去。如果白居易也有與這些相同或接近的感悟,那麼他筆下極力抒寫古原的春草那種超越生死榮枯的生命力的旺盛和生命的明朗,也就等於在努力使生命的心靈能夠超越那帶着生命損耗性質的離別帶來的悵恨與痛苦。就此點而言,歐陽修那首著名的《玉樓春》詞實可與此詩比較而觀。

玉樓春

樽前擬把歸期説,欲語春容先慘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

離歌且莫翻新闋,一曲能教腸寸結。

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

此詞“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一句,有的選本解釋可能有誤,有的選本解釋則不夠分明。此處的“風與月”正是歐陽修《採桑子》詞所謂“十年前是尊前客,月白風清”,意謂:尊前相對,欲言將要分別之事而先心中悽然,而值此之時月白而風清,更是令人情何以堪;於是詞人心中於此有所思,自然而出此句。所以,在這裏,有一個情節上的小的跳躍。

而“直須看盡洛城花,始共春風容易別”一句,正可以和白居易此詩合觀。有研究者言此句是突然揚起,其實並非如此。蓋詞人面臨將要分別遠去,自有不可抑止之悲傷的情緒,是如別爾嘉耶夫所説屬於對死亡的憂哀。於是詞人心中思意由此自然生髮,類同於心理學上所謂的應激反應。上闕便結句為深情凝對的深沉久遠的思致,下闕便結句為思緒激盪的心念的遠揚;上闕結句頗有昇華之意,下闕結句則是以想象為多,亦有昇華之意。

王國維稱這兩句“於豪放之中有沈著之致,所以尤高”;其實也可以反過來説,它們是在心情沉鬱之時而出以豪放之致。它們都是意在紓解此時因為將要離別遠去而帶來的憂傷。所以,詞的最後一句並

非如通常所説,它主要的並不是遣玩的豪興。因為“看盡洛城花”只是虛擬,是其實不會去實現的事情,它是在表示將要離別遠去者心中憂傷深重,以至於紓解這憂傷所需要的可能必須是“看盡洛城花”。因為只有是觀賞了如此這般的生命的繁盛美好、生機勃勃,才能抵禦別離給人心靈帶來的憂傷與侵染,才能使將和那春風一同遠去的別離成為並非心靈的重負。

這種抵禦無疑是英勇的,它逆流而上,豪情逸致全是出於對生命的一種信念,它相信生命能夠憑藉生命自己而超越生死別離,他相信不同的生命之間具有某種美好深厚而神祕的聯繫。而這種聯繫正是古今中外許多極優秀的文學作品反覆抒寫的主題。

白居易這首詩形式的極為巧妙之處顯明於當詩人述説古原的春草也滿是別離之情之時:人如是,古原的春草亦如是,而先前的春草如何,人豈非亦是如何。這時我們才回過頭來意識到,其實在這首詩起首一句“離離原上草”中,就已深藴詩人心中之情,是情景交融,如《詩經》中的“彼黍離離”,是先有心中之情,然後望見古原之草,然後知草亦如人(想想許多年後王**關於看花的那句極有名的話,便會相信這裏面存有一種思想的延續和進展,事實上在古代中國這一延續和進展是由許多人構成了一個明顯的序列,這種很早就出現的富於詩化哲學意味的頓悟,正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長處,較之其它文化,它表現出來得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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