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雨來

喜歡雨，尤喜春雨。聽聞近日有雨，便趕忙去看天氣預報，果然。

倒不是純粹地喜歡雨天，可能是更迷戀淋漓而下的雨水打濕了一切後的心情。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春夜幽居一幢木質小樓，整夜聽春雨，明晨雨霽，杏花芳菲，叫賣杏花的姑娘聲音傳進來，心境打開了，一片豁然。等雨，或是等一種心情。

帶着一種興奮而又焦慮的心緒，開始等待一場春雨，像等久別了的情人，懷裏揣着一點點甜蜜的羞澀。也許是想借雨換一種心境，從冬的困悶中一下子釋放出來，洗去沉澱下來的灰塵，將一顆心變得透明而清澈，從春天再開始一番旅程。

我的心裏急切地需要這麼一場春雨。

很快，天色沉下來，烏雲密密地佔據着天空，自己在心裏估算中午或下午雨便會輕柔地落下來，落在草坪上，落在樹梢上，也落在我心裏。想着那一幕動人的雨簾，心便微笑了。

可惜，雨還沒來。也許是因為颳風，把那朵雲吹向了別處，在異地他鄉散落了一夜的哀愁。

夜晚，無風，仰望，無星。一切靜得如同睡鳥。孩子説，星星早早回家了。我説，星星沒回家，是雲遮擋了它明亮的眼睛。心裏陡然一驚，那朵雲並未走遠哪。

雨必然要來了，心裏暗暗想着，想着那份淅淅瀝瀝，纏纏綿綿，温柔的心更加温柔，瞬間融化成一朵蓮花。

孩子終於睡着了，卻不踏實，不停地翻身，還説了幾句夢話，問，到哪裏了，到哪裏了。我本想接上一句蒙他，卻被他驚醒了愛，一把把他摟進了懷裏。

突然覺得窗外有簌簌的聲音，又分辨不清楚。拽了一下窗簾，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雨打芭蕉”，也沒有“一絲輕雷落萬絲”。只是風吹動着窗外的柳，搖曳着。又不甘心，下牀到陽台上去確認。確確實實無雨，心裏一片悵然。

次日，仍是陰天，風越來越大，捲起片片塵土，讓人覺得乾燥而又煩躁。風大了，反而擔心雨。不喜歡下雨的時候刮很大的風，風和雨在一起，雨不美了，也不柔了，覺得一切都亂七八糟，匆匆忙忙。

喜歡細密而温柔的雨，閒適地下着，比如毛毛雨，輕輕地撫着，酥酥地滋潤着，如同一片煙霧，謎一樣纏繞着你的心。

假如有人站在煙雨裏，撐一把輕薄的傘，一定是在等一個浪漫的'故事。

假如有人在桃花下撿起了一片花瓣，一定是拾到了一個眼神。

那一瞬間，只願埋首煙波裏，抱一身春雨綿綿。

我帶上了傘，確信飄然而至的春雨今日必打濕我美麗的花傘。傘是紫色的，帶着細碎的花瓣。走在街上，看見認識的人便告訴他們，今日有雨。行人對我莞爾一笑，那笑裏有感謝，也有一絲疑惑。

站在窗前，凝望。草坪已經一片綠意了，那層綠毯看起來綿柔而多情。草坪上錯落地幾棵矮樹也泛青了，張着枝丫像一隻只伸展的手，等着一個擁抱。每一種植物都兀自美着，張揚着，都有自適的風流。

接着等雨，接着等待一份心情，幾千年前詩人便道出的心情。流年不在，待訴完千年苦候，再將昨日的一切洗刷乾淨，鋪上一層透明無瑕，從頭來過。

望着深邃的天，我突然明白，雨不是等來的，亦不是求來的，雨需自然而然地來，才來得妙，來得順心。告訴自己，不等了，該來的總會來。春雨如知音，可遇不可求，人如雨，雨如人，都是一樣的。

不知什麼時候了，分不清是午後，還是黃昏，面頰上倏地涼了一下。

抬頭一看，雨，詩一樣地來了。